他大刀闊斧改革朝政,倒也沒遇着什麼阻礙,唯有一個人讓他有些不好辦,就是昆清珏。
昆清璃臨死前說的那番話,倒底還是讓他聽進去了。關於容妃,他記得很清楚,在藍柳清來蒙達之前,曾經也受過他的寵愛,容妃長得漂亮,溫柔體貼,善解人意,但更多的時侯沉默寡言,便是失了寵,也沒有什麼怨言,默默的呆在後宮裏,並不多事。
後來,他和藍柳清吵了架,怒氣衝衝,拂袖而去,停下來的時侯卻發現自己到了容妃的門口,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進去了,容妃像往常一樣溫柔體貼,善解人意,他在她那裏吃了飯,喝了酒,後來就宿在她宮殿裏了,半夜離開的時侯,大概是因爲心虛,怕藍柳清知道,所以沒有讓人記檔,可他萬萬沒想到,不過短短几天,蒙達的天就變了,他中了毒,逃出皇宮,而昆清璃扮成他,成了蒙達的皇帝,還睡了他的妃子。
後來容妃十月懷胎,生了昆清珏,可昆清珏倒底是誰的兒子?他不知道,昆清璃不知道,就連容妃大概也是稀裏糊塗的,昆清珏的身世成了一樁無頭公案。
昆清璃的親信大臣,他沒有殺,但不代表他不會殺昆清璃的兒子,當年聽到噩耗的時侯,他就發誓要以牙還牙,血債血償。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
可萬一昆清珏是他的骨肉,萬一殺錯了呢?
昆清瓏負着手,緩緩踱到廊下,擡眼看着遠處重重的飛檐出神,如今他膝下只有一兒一女,閨女嫁了人,遲早要離開,身邊就只剩下昆清瑜一個。他老了,又受過情傷,對男歡女愛早沒了興趣,以後也不會再有子嗣,這樣想來,未免太冷清。
可若是不殺,這些年源源不斷傳回桃源谷的情報,都說明昆清珏是個不錯的儲君,能力並不在昆清瑜之下,如果給他機會,會不會再來一次宮變?
他蹙着眉,正左右爲難,聽到身後有人叫他,“爹。”
昆清瓏本是肅着臉想心事,一聽到白千帆的聲音,笑容立刻爬上臉頰。
“帆兒,你怎麼也出來了,外頭冷,別凍着。”
白千帆把手裏的暖爐揚給他看,“不冷,我有這個。爹在這裏站了許久,可是有什麼心事?”
昆清瓏嘆了一口氣,倒也把煩心事跟她說了說,想聽聽她的見解。
白千帆聽了後,笑道,“這有什麼爲難的,爹不知道的答案,昆清珏同樣不知道啊!”
昆清瓏愣了一下,方纔恍然大悟,是啊,他不知道,昆清珏同樣不知道,只要昆清珏對自己的身世有所懷疑,就不會鐵了心要反,只要他不存反心,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白千帆說,“不是我厲害,是爹在局裏,我在局外,看事情的方向不一樣罷了。”頓了一下又說,“其實爹心裏早就有了決定,不是麼?”
昆清瓏又愣了一下,“此話怎講?”
“昆清璃的其他兒子都關起來了,只有昆清珏是軟禁,我就知道爹心裏有數。”
昆清瓏笑了一下,這個閨女比他想像中更聰明,他試探的問,“對昆清璃的其他兒子,你有什麼建議?”
白千帆想了想,“斬草不除根,野火吹又生,爹要殺了他們,也無右厚非,當年昆清璃不也殺了爹的兒子麼。”
“你建議爹殺了他們?”
白千帆笑了,“我可沒那樣說,爹擔心昆清珏,是因爲他有出衆的能力,至於其他人,沒什麼好擔心的。”
昆清珏默了一會兒,也笑了,搖搖頭說,“你真不像你孃親。”
白千帆看着他,“是爹和昆清璃不同。”
昆清珏怔了一下,垂下眼眸沉默着。
白千帆等了一會,又說,“爹,我想去看看昆清珏。”
“看他做什麼?”
“我在東宮的時侯,他挺照顧我的,如今他蒙了難,我去看看他,也是應該的。”
昆清瓏想了一下,沒有拒絕,說,“多帶幾個人過去。”
白千帆往身後看了一眼,寧十三,寧十五,寧十六不遠不近的跟着,她笑道:“帶了。”
昆清瓏看着她漸行漸遠,剛把目光收回來,瞟到身邊站了個人,卻是昆清瑜。
昆清瑜問,“皇妹這是去哪?”
“她想去看看昆清珏。”
白千帆去見昆清珏,昆清瑜不意外,他意外的是墨容澉竟然沒跟着,“她一個人,墨容澉不陪着?”那個整天寸步不離,冷着一張臉的傢伙今天怎麼不見了?
昆清瓏聽着這話倒皺了眉頭,若有所思的望向白千帆住的宮殿,遠遠的,他看到臺階上站了一個人,看不清樣子,但他知道那是墨容澉。
“或許,”他嘆了一口氣,“帆兒和他達成了某個協議。”
昆清瑜問,“什麼協議?”
昆清瓏不說話,臉色有些難看,還能是什麼協議,因爲要走了吧,所以那傢伙才突然轉了性,通了人情,不來打撓白千帆與他們的相處。
一想到這個,昆清瓏的臉色不覺又沉了一些。
昆清瑜擔心看着他,“父皇?”
“朕沒事,”昆清瓏負着手往宮殿裏走,他不捨得白千帆離開,但他不是女帝,在他心裏,白千帆的幸福比什麼都重要,她喜歡呆在東越,那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她喜歡墨容澉,那是她心愛的夫君,她所有的喜歡,他都給予尊重,大不了,等退了位,跑到東越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