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謙墨來得真是時候。
林無非知道,她正被首長不嚴肅地開玩笑耍了。她趕緊抹淚,慢慢擡頭。
魏謙墨來到首長旁,秒敬一個漂亮乾淨的軍禮。
這架勢,監護重症的還差不多!林無非嫌自己蠢。那哭紅的眼睛,簡直丟臉。
首長扯臉皮笑:“你來了!姑娘來看你,快領走吧!”
魏謙墨拉起林無非的手,問:“怎麼哭了?”
林無非低着頭,不答話。那哭過的聲音鐵定難聽。
魏謙墨說:“首長跟你開玩笑。我沒事,一點小傷!”
嗯!她知道他沒事!這趟探病,她跟他有的沒的,越抹越黑。林無非眼角瞥處,正看到首長那忍俊不禁的臉,她頓時變臉,作哭聲道:“首長,他,他要軟禁我……”
魏謙墨一愣。
“他要把我關在家屬區!”林無非哭。她用哭聲顯示,她之所以哭,不是因爲魏謙墨受傷,而是因爲首長逼婚恐嚇。
首長臉色已經烏黑。
魏謙墨拉住林無非,向首長抱歉一笑。那一笑裏,有多少自己媳婦兒不懂事,給人添麻煩了的意思在裏頭啊!
首長揮手,魏謙墨帶着林無非趕緊撤了。
林無非第一次去軍營,第一次進魏謙墨的宿舍,雖然被首長着着實實安排了一次,不過新奇的感覺打消許多那之前被捉弄的不自在。
林無非洗了一把臉,對着鏡子照,眼睛不紅了。
林無非從盥洗室出來,魏謙墨不在客廳裏,她探頭往臥室看,他正斜躺在牀上。
林無非走進魏謙墨的臥室去。
魏謙墨黑黑的眼睛,發亮。
林無非站魏謙墨身邊,問:“你傷哪兒了?”
魏謙墨拍拍牀沿,讓林無非坐。
林無非沒有坐,說:“你喝水嗎?我給你倒。”
“喝。”魏謙墨說。
軍營宿舍區裏沒有機器人可以使喚,軍人自律,一切都要親爲。
林無非大小姐在魏謙墨的宿舍兩室一廳裏,前前後後看過,終於找到了淨水器和水杯。她端着兩杯熱水出來,一杯給魏謙墨,一杯給自己。
水很燙,魏謙墨端着,等水涼。
林無非對着手中的熱水吹氣。
魏謙墨說:“你不問我怎麼傷的?”
林無非用眼看魏謙墨,繼續對水吹氣:“你怎麼傷的?很重吧!”
魏謙墨歷來像鐵打的身體,從不歪着躺着,他這次離重症監護估計也不遠。林無非琢磨,該不該給莫雪白彙報。
“小傷!平常事情。你別跟我媽說。”魏謙墨說。
林無非點頭:“嗯!”
魏謙墨靠在牀頭,看她,漆黑的眼睛如寶石般透亮:“首長的意思,你怎麼看?”
林無非摸着水杯,低頭。
這意思,顯然是不從了!魏謙墨懂。
房間裏,沉默了好一陣子。
水涼了,魏謙墨把水喝乾。林無非收了水杯,她把杯子拿到廚房去,洗淨了放好。
林無非再回到臥室,魏謙墨已經往裏頭躺了。魏謙墨說:“陪我躺一躺。”
魏謙墨訕然一笑,騰地撲起來搶過林無非的電話,順帶把人也撲到了。魏謙墨倒是紳士,把人撲到後,他美人在側心神不亂地斜躺在一旁。而林無非,就頗爲狼狽了。
林無非扭了好一遭,才把自己擺得稍顯平整。魏謙墨就算受了傷,那也是魏謙墨,她跟他的實力懸殊,那不是一點點的懸殊。
林無非翹着嘴巴,心裏老不高興。
魏謙墨卻頗爲舒心。
這情形,僵持了好一會兒。林無非終是服了軟,她說:“我來這一遭,也看到你了。知道你傷得不重,我放心了。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放心,我不會跟莫阿姨說的。隻字不提!”
魏謙墨笑。
林無非被笑得莫名其妙,問:“笑什麼?”
魏謙墨看着玻璃窗戶的花紋,慢慢伸手捉住林無非,說:“你好大膽啊!首長的命令也敢不聽。”
林無非甩手,說:“那是你的首長,又不是我的首長!”
魏謙墨說:“首長下了命令,我必須聽!不達成,會殺頭的!”
林無非扭頭,看着魏謙墨的臉,一臉難以置信懷疑不已:“荒唐,胡鬧!”
魏謙墨重新抓起林無非的手,握的緊緊的,他閉上眼睛,說:“別鬧,我疼。陪我躺會兒。”
魏謙墨一會兒就睡着,呼吸深沉。
林無非被魏謙墨拉着手,只能陪躺在牀上,她望着天花板。
九年前,她也曾和他並肩躺在一起,在峨眉山中的帳篷裏看漫天星斗。那時,他雖然淘氣卻故作老成,她明媚單純對他充滿信任。
她和他認識的二十四年裏,他不是她怦然心動喜歡的,卻是她一直依賴信任的。
林無非感受着魏謙墨手上的骨節與老繭:“小莫!這軍營,太悶了。”
林無非想,她該是時候好好跟魏謙墨說一番得體的拒絕之辭。
“戀之和小丫爸爸分手了。戀之心傷,說是去美國留學,卻在權翼銘的酒吧裏做服務員。我最近見着影后孫小喬了。她說陳海生是壞人。她說她是我爸媽的舊相識。不過言語之中,頗有埋怨。”
“我是家裏的大女兒,責任也挺重的!你不要看我在公司裏只管花錢,不管掙錢。我對我家企業也是很重要的!爸爸也到了該退休的年紀。戀之還小,家裏還有小丫……”
“小莫,你若要想結婚,不要找我。我不適合跟你待在這家屬區裏。”
“小莫!你聽到了嗎?”
林無非對着空氣說話,卻指望熟睡中的魏謙墨能回覆她。
魏謙墨隱隱聽到林無非喊他,那聲“小莫”聽了二十幾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魏謙墨睜開眼睛,說:“聽到了。”
林無非等了又等,也沒聽到魏謙墨的下文。
林無非想,那就這樣吧。魏謙墨不是心胸狹隘之人,他總不至於因爲她拒絕了他和他的首長的美意,就和她從此斷絕關係再不往來。他和她,可是相交二十四年有餘的老朋友。
林無非說:“你要是身體不舒服。我就在這裏陪你。等你好些了,我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