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手以小孩打架這點小事做切入點,攻擊安遠侯府,柳衝照單奉還,同樣以汪崇孝賄|賂柳昭這點小事做切入點,一舉打掉對方所有謀劃!
在柳昌看來,這種鬥爭策略是混跡朝堂多年的老狐狸纔有的手段,柳衝隨口就能道出這種計策,稱一聲“吾家千里駒”絕不爲過。
柳昭愣了半天,道:“這法子是否太過招搖?”
他不大同意這個做法,說好聽點他這叫性格謹慎,說不好聽點是膽小怕事,他看着柳昌道:“此事涉及到泰寧侯府,怎麼說大家都是武勳,鬧大了反而讓文官們看笑話、撿便宜,不如私下和解如何?”
柳衝忍不住翻個白眼,人家都準備把你弄下臺了,你還怕別人看笑話?這政治嗅覺也太遲鈍了吧!
柳昌卻知道他大哥是嫌丟人,按照柳衝的計劃,首先是讓柳昭當衆歸還一千兩銀子,這對於柳昭這種有頭有臉的人物來說,委實有些難堪。
他想出個折中的辦法:“那就先讓小兒輩去探探口風?”
柳昭笑道:“不錯,我就是這個意思,能和解儘量和解。”
柳昌點頭道:“衝哥兒你可願走一趟泰寧侯府?”
柳衝連忙道:“五叔,不是我不願去。我纔跟陳楚、陳燕、宋師襄鬧過矛盾,現在登門,人家肯定不給我好臉色。”
其實他就是不願去,直截了當幹翻對方的事情不幹,非要多此一舉,這有什麼意思?
他看看柳凊道:“讓凊哥兒同冽大哥、決二哥去吧,他們比我有分量,一起去更顯得莊重有誠意。”
這倒也是,柳冽柳決早已成年,在京營領着差事,柳凊是御前帶刀官,都是場面上的人物,的確比柳衝合適,柳昌交待一陣細節,三人出門而去。
衆人在安遠堂上喝茶閒聊,才過小半個時辰,柳凊三人便折返回來。
柳昭有些驚訝的道:“怎地這般快?”
柳冽怒氣衝衝的道:“泰寧侯府太過無禮,陳齊和陳楚都未出面,竟只讓陳燕那個小輩招呼我們三個!”
一向好脾氣的柳凌,聽到這話都忍不住道:“陳家好生無禮!”
世家大族最重禮儀,什麼地位的客人上門,就得有身份對等的主人接待,這是不成文的規矩。
柳冽三人和陳齊輩分相同,就算他如今繼承了泰寧侯爵位,也應該讓他二弟陳楚接待。
陳燕跟柳衝一樣,都是未成年的小孩,身上什麼差事都沒有,派他出來待客,這簡直是羞辱安遠侯府。從這一點看,陳齊是認定安遠侯府這次要完蛋!
“不僅如此!”
柳決冷哼一聲,道:“陳燕那小兒,竟然跟我們打官腔,說宋師襄上書一事與泰寧侯府無關,讓我們跟他在朝堂論戰即可。這不是喫定咱們安遠侯府了嗎?”
“小兒輩安敢如此無禮?!”
柳暉終於怒了,猛然起身道:“大哥,他不仁我不義,就按衝哥兒的法子辦吧,讓他們知道厲害!”
柳冽、柳決齊聲道:“是啊父親,四叔說的對,不能再讓他們囂張了。”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柳昭咬牙道:“陳家小兒欺人太甚,那就開戰吧!”
他雖然膽小怕事,但此時他和安遠侯府都沒了退路,而且,府上有資格做主的都要求開戰,他也無法反對。
“我這就去上繳銀子,並上書朝廷和五軍斷事官,彈劾遊擊汪崇孝意圖賄|賂上官喫空餉,請朝廷懲治他。”
柳暉、柳昌齊齊應聲:“好。”
柳昭又道:“至於宋師襄那夥科道言官,我認爲無需逼迫太甚,你們意下如何?”
……柳衝暗歎一聲,這位大伯還是慫啊,這種大好機會不說扳倒宋師襄,起碼也要讓對方出點血啊,但隨後柳昌的話,卻讓他目瞪口呆。
柳昌胸有成竹的道:“無妨,等咱們拿下汪崇孝,宋師襄自然知道謀算失敗,定會讓泰寧侯府前來講和。哼,幾年前咱們盤下,泰寧侯府位於西山門頭村的兩座石炭(煤)窯,陳齊小兒一直對此耿耿於懷,這一次定要多拿他幾座石炭窯,用西山的優質石炭鍊鐵,正好擴大咱們的鐵匠鋪。”
一聽到有便宜佔,柳昭大笑:“哈哈,五弟真有你的,就這麼辦。嗯,那咱們就散了吧,各自分頭做事!”
隨即,安遠侯府的主人們,起身離座。
柳衝有點懵,一邊向外走一邊打量柳昌。
之前,他還覺得這位五叔不過如此,現在看來真不愧爲府裏最有智謀的人,三言兩語間,就完成了對泰寧侯府的報復,而且是讓對方肉疼那種。
不過,這也解開了柳衝心中最後的疑惑——泰寧侯府爲何鐵了心跟安遠侯府鬥,原來是有舊怨,而一旦讓宋師襄的同年李喬侖頂替柳暉的位子,將得到軍械造作的大油水,從而在與安遠侯府的財富爭鬥中扳回一城。
說到底一切都是利益,這件事也讓柳衝初窺大明官商勾結的內幕。
朝堂上的高官、各個勳貴世家、名門望族、地方士紳等掌握權勢的達官貴人們,表面上爭鬥官位前途,背地裏還爭鬥財富利益……
柳衝正想的出神呢,卻聽到柳昭說:“你們這些哥兒,最近不要出門惹事,如今我們府上正在和別人爭鬥,小心被人抓住把柄。特別是衝哥兒,你要老老實實的讀書,可聽明白了?”
……這是怪我出的主意讓您丟面子嗎?
柳衝腹誹一句,卻無話可說,只能跟柳凊等人行禮應“喏”。
柳衝正鬱悶着呢,卻發現旁邊的柳準樂的眉開眼笑,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
他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瞪柳準一眼道:“你笑什麼?銀子準備好沒有?想賴賬嗎?”
“我,準備好了,”
往日裏柳準見了柳衝,七個不服八個不忿。今天他突然發現,柳衝竟然可以跟他老子、大伯、五叔平等對話,雖然他聽不大懂柳衝那些道道,但跟大人平等對話這是多麼厲害的本事?
於是,柳準果斷慫了,“你急什麼,明天給你。”
說完這句話,他似乎爲自己的服軟而感到羞恥,飛快的跑回家,找他娘要銀子去了。
實際上孫氏早就有給銀子的心理準備,畢竟,她也怕柳衝找柳暉告狀,把柳準狠揍一頓,銀子再重要,也比不上她兒子……
傍晚,馮聞回來找到柳衝道:“下午我們陪着候二和侯國興耍的時候,馬遠發現有人盯梢候二,對方是高手,幸虧有馬遠,要不我們都發現不了。”
柳衝一愣,道:“對方有幾個人?是什麼路數?目的是什麼?”
“只有兩個人,”
馮聞遲疑一下,道:“看起來有點像番子,我不太確定,對方只是盯着候二沒有別的動作,不清楚要幹什麼。”
柳衝想了一陣,喃喃自語:“東廠番子嘛,這就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