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井雖然在謝明歡的澄清下,沒有被定爲兇手,但他確實和李大的死脫不開干係。現在晉王發話了,歐陽青只能叫人把廖井帶上來,當場問詢。
“來人吶,把他的衣服給本官脫下來。”
“大、大人,我是冤枉的啊,我真沒殺李大!”
廖井被幾個官差一擁而上,將外袍扒了下來,整個人站在那裏更加瑟縮起來。
歐陽青起身,讓官差把外袍撐起來,他仔仔細細從頭檢查了一遍,果然袖口,衣角處都有輕微的血漬。
“你身上的血漬是怎麼來的?”
“我也不知道啊大人,可、可能是方纔不小心從李大旁邊經過,蹭上的、的吧。”
“蹭的?這些有血漬的地方,尤其是這衣袖下面,你是如何能從旁邊經過就蹭上去的?”
“我、我也不知道啊。大人,你說這是怎麼回事呢?是不是咱們這偏關真的得罪了哪路神仙啊。”
廖井說着說着竟然崩潰了。
“大、大人,你說我不會是下一個吧!”
“我還不想死啊大人!”
歐陽青簡直要被廖井搞暈了。
這還是問話嗎?
這還能審案嗎?
他想馬上走人,可是旁邊悠哉悠哉站着的晉王,卻讓他根本沒辦法挪動腳步。
歐陽青只能在心裏不斷調適自己的情緒,然後繼續一臉冷靜地問廖井。
“好了,你先冷靜點。”
“本官問你,你最後一次見李大是什麼時候?”
廖井:“就昨、昨天晚上。”
歐陽青:“你們在哪見的面,又是什麼時候分開的?”
廖井:“就在酒館裏,我先去喝酒的,後來李大罵罵咧咧的也進來了,還要了好大一罈子酒,我就湊了過去,想蹭他幾碗酒喝。後來都到下半夜了吧,當時外面有敲梆子的聲音,還有官差大哥巡邏的說話聲,我對李大說我先走了,李大也扶着桌子站起來了。”
這段回憶,廖井講的很詳細。
“我們一塊從酒館出去的,出了酒館,我要往北邊走,李大卻一直朝着東邊去了,我喊了他好幾聲,同他講他家應該往南邊走,但他像是沒聽到,後來還越走越快。”
總算說到有用的了,歐陽青心裏稍微鬆了口氣。
“那你有沒有跟上去?”
廖井搖搖頭。
“沒有。”
“我喊了他幾下,他不聽,我就走了。”
歐陽青皺眉,又問:“那你可看到李大到底要去哪?”
廖井:“當時特別黑,我只記得他是出了酒館一直朝東走,根本看不清楚東邊到底有什麼。”
這時人羣中突然傳來了一聲詫異。
“從酒館一直往東走,那不就是楊家藥堂了嗎?”
“就是那個古古怪怪的楊大夫的那個藥堂嗎?”
“我就說那個藥堂不對勁!你們說這麼多年,有幾個人去他那裏看病啊,可是這藥堂還一直開着,肯定有貓膩!”
又有人衝了出來,竟然是直接衝到了歐陽青跟前。
“大人,我要舉報!”
歐陽青皺眉看着衝出來的人,示意想要上前的官差等一下。
“你要舉報什麼?”
來人是一個衣衫襤褸,身形消瘦的老者。
他的面部表情很猙獰帶着濃濃的戾氣。
有好事的人也開始問李大女人。
“哎,李大家的,你快想想,李大出事之前有沒有去過楊家藥堂啊?”
一直抱着李大哭天搶地的女人,這會腦子裏根本清明不起來,她被問的怔怔的,過了半響纔開口:“我不知道。”
之前一直安慰她的胖胖的大姐偷偷戳了她一下,小聲把剛剛發生地事告訴了她,然後又給她使眼色道:“現在縣老爺就在這了,而且還有洛陽來的王爺給你做主,你們家李大到底去沒去過楊家藥堂,你再仔細好好想想!”
李大女人又沉默了好一會,方纔回過神來。
她突然放下李大,連爬帶跪,身上沾染的血漬被她一路帶過來,全都蹭在了地上,她重重地給歐陽青磕頭。
“大人,求你給我們孤兒寡母做主啊!”
“李大他死的慘吶!”
歐陽青是一個頭兩個大。
“你先別哭了。”
“李大出事前,有沒有去過楊家藥堂?”
李大女人連連點頭。
“去過!去過,他去過,前天剛去楊家藥堂開的藥,還沒喫完呢,就在家裏放着!”
這一下,人羣轟地炸開了。
原來還觀望的人,也開始爭先恐後的議論。
“這楊家藥堂果然有問題。”
“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那楊華出事的時候,好像也去過楊家藥堂!”
“對對對,還有劉豐,他也從楊家藥堂買過藥!”
所有人都將這連日來的恐懼撒到了楊家藥堂身上。
只有謝明歡,聽着這些人的議論,只覺得事情更奇怪了。她問歐陽青:“歐陽大人,這些百姓說來說去,只提到了包括李大在內的四個受害者,但據我所知一共應該有五個人才是,還有一個爲什麼沒人提起?”
這問題,更加讓歐陽青難以啓齒。
但面對晉王掃過來的眼風,他又不得不坦誠道:“謝小姐,實不相瞞,這第一個受害者因爲是個外族人,突然出現在偏關縣,大家都並沒有把他放在心上,他出事之後,也只當是他的仇家尋仇,都沒有想過竟然是有殘忍至極的殺人兇手就在偏關縣潛伏。”
謝明歡:“那這個外族的屍體現在在哪?”
歐陽青尷尬地輕咳兩聲:“這都是下官失察,當時這個烏牧,也就是第一個遇害的人是在城外被發現的,當時發現他的幾個人直接將人埋在了高原上,回城後也沒有正式報官,所以——”
謝明歡明白了歐陽青的意思。
因爲是外族人,又不是在城中出的事,在這本來就混亂的北地,自然沒有哪個人想要多管閒事,爲一個外族人大張旗鼓的去追查兇手。
能夠幫忙把屍體入土爲安,已經算是從前秦開始就發展的各族大融和走到這一步的不小進步了。
她沒有再問下去。
目光轉向廖井。
直覺告訴她,廖井肯定還知道什麼,他並沒有說實話。
但這廖井一個勁的喊冤枉,對歐陽青的問題,總是不着痕跡的就轉移過去了,而歐陽青或許是個好官,但查案一事,可謂術業有專攻,是好官不一定可以做好廷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