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家，這是我做的。”
方大山端着豆腐過來，脫離了做菜時的認真無我，現在的他又恢復了之前的木訥維諾，指着他做的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是我們那裏的辣煮豆腐，我……我也有放辣椒，不過是……是辣椒油，佐菜是牛肉……”
許是聽到了柳月兒對姚孃的評價，方大山急忙想先解釋一番。
見此，角落裏的姚娘也不禁瞧了他一眼，輕嘆了口氣後，就低下了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柳月兒卻是微微一愣，下意識問他：“辣煮豆腐？不是麻婆豆腐嗎？”
“啊？”
沒想到柳月兒開口就說的這個，方大山先是茫然了片刻，繼而眼睛裏竟亮起了光，喊道，“東家是去我姨婆家的店喫過嗎？這道菜是我姨婆創的，因爲她小時得了天花臉上落了麻點，大家就都叫她陳麻婆，去過我姨婆店裏的人就取名叫麻婆豆腐。不過……”
說到那位陳麻婆，方大山很是欣喜崇拜的樣子，可話道最後，他的語氣又沉寂了下來。
“不過，那都是街坊鄰居叫的，姨婆說，她哪裏好意思用自己的名字做菜名。”
“這菜是你姨婆創的，用她的名字命名有何不可。”
柳月兒搖頭笑了笑，拿起筷子夾了一小塊豆腐，初初挑起，那豆腐上的紅油伴着牛肉碎緩緩滑下，要落不落，讓人看着就格外有食慾。
她夾在脣邊，嚐了嚐，同樣的沒有先開口，而是讓花娘和張春再嘗一次。
這回，還是張春第一個喫完，他砸吧砸吧嘴脣，恍然大悟般叫道：“東家，我知道了！”
衆人嚇了一跳，柳月兒也是捂着心肝，有些無奈：“你知道什麼了？”
“我知道東家你們說的好喫是什麼了！”
張春回她答，一邊指着那麻婆豆腐一邊點頭，“大山的豆腐比姚孃的好喫，如果我喫姚孃的菜，我可以喫兩碗飯。可如果我喫大山的菜，我覺得我能喫四晚……恩，不，五碗，我能喫五碗！”
“噗嗤——”
柳月兒還沒有說什麼，花娘就忍不住笑了：“這就是你明白的好喫？那張春你說說，爲什麼大山的豆腐比起姚娘，能讓你喫的更多？”
“這……”
張春果然被問住了，一下子紅了臉，嘟囔着：“我就覺得我可以喫很多很多。”
“好了好了。”
柳月兒也忍不住笑了，打斷兩人的話，問向花娘：“你呢？你和張春是一樣的看法嗎？”
“東家，我可不會用幾碗飯評價。”
許是同張春調侃了一番，廚房裏氣氛都變好了些，花娘也活躍了許多，辯駁道，順帶對張春使了個鬼臉，這才認認真真回到柳月兒的問題：“比起姚孃的豆腐，大山的味道更豐富，有麻有辣，有鮮有香，層次豐富，而且也沒有因爲佐菜的緣故而失去了豆腐自身的口感和味道，用一個成語說，那就是沒有喧……恩，喧……”
“喧賓奪主！”
就在花娘抓着頭髮也想不出來時，門外突然多了個人影，正是已經吐完的老李，他臉色還有些蒼白，向柳月兒點點頭後，看向了兩道菜，說道：“若是光從色香味形來說，只看着，大山的這道豆腐都超出姚娘許多，想來東家心裏也早有了評判吧。”
“東家！”
見衆人都在誇讚，角落的裏姚娘有些坐不住了，看向柳月兒猶豫道，“我能不能，也嘗一嘗大三的麻婆豆腐？”
“當然可以。”
柳月兒挑眉，示意張春給她遞了雙筷子。
見此，姚娘也立即上前，夾起那豆腐細細品嚐了一番，她的臉色漸漸變得凝重，最後卻是擱下了筷子，嘆了口氣：“大山做的，確實比我好喫。”
“我，我也是學姨婆做的，她做的其實更好喫。”
見姚娘也誇了自己，方大山摸着後腦勺笑得憨厚，“姚娘，如果你想學，我以後也可以教你的……”
“恩。”
姚娘點點頭，又不說話了。
看她那副沉思的表情，柳月兒也有些欣慰，對方大山道：“雖然大家都在誇你，但你有句話我還是很認同的，這道麻婆豆腐，換你姨婆來做一定會更好喫，你做的還是差了些火候。麻婆豆腐講究麻、辣、燙、香、酥、嫩、鮮、活八字，但在酥和嫩上你做的不夠好，豆腐稍老，牛肉碎也太焦，至於活……”
她看了眼那只有辣油和肉裏的紅，微微一笑：“你只差一樣。”
柳月兒說着，就撿起了剛剛姚娘沒用完的蔥，隨意切成寸長，就拋灑在那麻婆豆腐裏，頓時，整盤菜的顏色就鮮活了起來。
“妙極妙極！”
看到這一幕，老李撫掌大讚。
花娘卻是疑惑問道：“這麼長的蔥就這麼放裏面，會不會不熟，要是不熟，就會味衝。”
“你嚐嚐。”
柳月兒將筷子遞給她。
見此，不知是花娘，方大山和姚娘紛紛拿起了筷子，只嚐了一口，三人臉上都露出了驚異。
“東家，這……”
“其實我不說，相信你也會慢慢改善。”
柳月兒打斷方大山的話，說完後，又對老李補了一句：“對了，李老你識字，以後算賬之餘也幫忙補充下菜名，這第一道菜就填這道麻婆豆腐，旁邊也記得備註類型，川菜。”
“川菜？”
老李聽得有些糊塗。
方大山卻是一拍腦袋，懂了：“川，川是我們老家的稱呼！”
所以，東家這是打算將川菜交給方大山，而且還備註是一個類型，就說明以後還會陸續補充菜品，這些菜品也只能是方大山的家鄉菜，這難道是要……
頓時間，廚房裏不少人都懂了其中的深意。
姚娘看着方大山羨慕不已，花娘眼裏卻是劃過一道驚喜，躍躍欲試，老李更是愕然許久。
“來了來了，我的菜來了！”
偏偏，就在這時候，一道聲音打破了廚房裏的氣氛。
卻是忙碌了許久的楊二，端了一盆東西上來，柳月兒還沒看清，只瞧着裏面黃的綠的白的，剛要問，就聽耳邊傳來嘔聲。
老李又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