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一看,病號服被鮮血染紅了。
“你的傷口出血了!”沈悅涵驚叫起來,慌忙按下牀鈴通知護士。
沒多久護士長匆匆走了進來,看到唐宇浩的傷口出血立刻板着臉責備說:“不是讓你好好躺着,注意休息嗎?剛纔到底發生什麼事,傷口都弄出血了?”
話落,沈悅涵的小臉漲得通紅,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都怪唐宇浩!都什麼時候了,居然還……
“病人家屬,麻煩出去一下可以嗎?我得幫唐先生重新處理傷口。”護士長禮貌地說。
愣了愣,沈悅涵的臉色更紅了,點頭如搗蒜:“好,我先出去等。”
“別出去,在這裏陪着我。”唐宇浩一把抓住沈悅涵的手腕,語氣像個小孩子似的。
護士長看傻了眼,這就是別人說的萬年冰山唐總嗎?剛纔她沒聽錯吧,那一句話拖長了尾音,頗有撒嬌的味道。
“不行,護士長看着呢。”沈悅涵小聲嚷說。
護士長剛回過頭,便對上唐宇浩的視線,嚇得慌忙改口說:“其實也沒關係,在這裏看着也行,就當……監督我們工作。”
“留下來,我需要你。”唐宇浩柔聲道,一語雙關。
真誠的目光,溫柔到骨子裏的語氣,讓沈悅涵無法拒絕。她輕輕點頭,吩咐說:“先放開我的手,讓護士檢查傷口。”
“好。”唐宇浩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脣角高高上揚。
別人常說患難見真情,一點也不假。昨晚剛聽說自己受傷了,沈悅涵便不顧一切趕回來。
被重視的感覺,對於唐宇浩來說實在太好了。
“先背過去,我的傷口有點……難看。”唐宇浩擔心沈悅涵看到自己的傷口會不舒服,輕聲吩咐說。
雖說沈悅涵是女人,膽子卻很大,一點傷算得了什麼?她以前讀書的時候,還去過醫學院圍觀師兄師姐解剖屍體呢。
“沒事,剛好讓我看看你傷得是否嚴重。”沈悅涵說話的同時,站到護士長的身後。
護士長莫名感到有壓力,小心幫唐宇浩脫下病號服。肩膀上纏了紗布,可能剛纔用力不當已經滲出了血跡。
一層一層撥開,最後露出了紅腫的肌膚。不看還不知道,只看了一眼沈悅涵差點受不了。
被灼傷的皮膚又紅又腫,看起來像是……燒傷。
“這幾天你得好好休息,不要亂動。”護士一邊處理傷口,一邊碎碎念。哪有這麼不省心的病人,才傷口清創多久就折騰出血了。
唐宇浩像個乖巧的孩子,笑着點頭。
“我幫你重新包紮好了,躺回去別亂動。”護士長在紗布上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再三叮囑說。
沈悅涵上前一步,輕聲應收:“請放心,我會替你盯着她。”
“那就好。”護士長頓時眉開眼笑。vip病房的人非富則貴,可不好伺候,難得有人主動幫忙勸着就能省事多了。
很快病房只剩下兩人,沈悅涵扶唐宇浩側躺下去,嚴肅地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這傷……看起來不像是意外。”
關於謝秋萍的事,假如沈悅涵忘掉就讓它過去吧。若然提起,關於唐子晴的恩怨又地扯上半天。
唐宇浩想得很清楚,既然上天給了他們一個機會重新開始,何不把過去的一切都遺忘?
“是意外……我在機場的的停車場碰到一個神經病,拿着硫酸瓶亂潑一通。這是硫酸灼傷,剛纔沒嚇到你吧?”唐宇浩勾脣苦笑說。
沈悅涵眯起眼打量唐宇浩一番,追問道:“就這麼簡單?該不會你得罪了什麼人,然後尋仇報復吧?”
這女人果然是讀法律出身的,第六感特別強烈。
唐宇浩收起笑容,神色凝重道:“我可是良心商人,哪會得罪什麼人?這年頭壓力大、人心浮躁,想不開就會成魔了。”
他說的也是事實,像唐子晴也是因爲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魔,纔會做出那麼喪心病狂的事。
人在做天在看,她所做的一切到最後都得承受應有的後果。
“真可憐。”沈悅涵摸了摸唐宇浩的額發,目光變得十分溫柔。在她的記憶中,這個男人任何時候都是強勢而精力充沛,還是第一次看到他臉色蒼白躺在病牀上。
可憐?爲什麼唐宇浩會覺得自己很幸運,患難見真情呢?
“對,你看我多可憐……受了傷躺在這裏,都沒有人陪着。”唐宇浩露出無辜又可憐的表情,還不忘拉了拉沈悅涵的衣角說:“剛纔傷口又裂開了,疼死我。”
等了那麼久,唐宇浩總算盼到自己愛聽的一句話:“你打算留在這裏多久?高醫生知道你偷偷跑回來,一定會很生氣。”
“你怎麼知道是我偷偷跑回來的?”沈悅涵一臉驚訝地問道。
唐宇浩花錢收買了高家的傭人,任何關於沈悅涵的消息都會第一時間彙報。他還知道高宏健打算帶她去英國,所以才計劃昨天趕回去。
誰料到計劃趕不上變化,謝秋萍這麼一弄他得在醫院躺上幾天。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能得到沈悅涵的照顧也算是因禍得福吧。
“猜的。”唐宇浩換了個姿勢躺好,自言自語地說:“如果沒猜錯,你哥一定會跟着回北城。”
提起這件事,沈悅涵的額頭就會隱隱作痛。要是高宏健找到醫院來,然後強行把她帶走怎麼辦?
“悅涵,只要你願意留下來,我會想辦法。”唐宇浩收起脣角的笑容,一臉嚴肅地說。無論遇到什麼困難,他都會替她想辦法,替她安排,替她操心。
如今最重要的,只是她的想法。
抿了抿脣,沈悅涵沒有說話。撫心自問,她在新加坡的這幾個月無時無刻都想着回南城,回到自己的假象。
高家父子對她很好,無微不至而且很是寵溺;但她在這個城市已經生活了二十多年,那種根深蒂固的歸屬感是無可替代的。
“宇浩,我……”沈悅涵鼓足勇氣,擡眸對上唐宇浩的視線。她在飛機上想了很多,也想通了很多,決定一切都隨心而走。
可是高父年事已高、身體不好,如果沈悅涵回來了他老人家一定會很擔心;此外,高宏健對唐宇浩有很深的誤會和偏見,絕對不允許她回南城。
這一切,都是橫跨在兩人之間的困難種種。沈悅涵之前把唐宇浩當作陌生人看待,並沒有考慮太多。
可如今不同,她明白這一切只是暫時的。也許不久以後的將來她就會想起以前的事,想起兩人之間那些轟轟烈烈的往事。
“沒關係,千萬別給自己壓力。只要你需要,我無時無刻都會在。”唐宇浩說這番話的時候,語氣平靜,面帶笑容。
不僅僅是承諾,還是他一直以來對待心愛女人的標準。這個世界上,唯有沈悅涵接受過這種待遇。
唐宇浩的一顆真心全都撲在沈悅涵的身上,他花光了這輩子所有的耐心和恆心去讓她愛上自己。對於一個曾經不懂得愛情的男人來說,這是最直接卻又最珍貴的付出。
“你說我忘了之前的事,對嗎?”沈悅涵突然想到什麼,追問道。
輕輕點頭,唐宇浩環視了一圈反問道:“難道你已經不記得了?這裏就是你之前待過的病房,在昏迷的那段時間我一步也沒有離開過。”
怪不得沈悅涵剛纔進來的時候,就覺得這裏很眼熟,原來是她當日待過的病房。她還記得唐宇浩曾經說過,是因爲什麼病毒引起的後遺症,可以通過治療恢復記憶。
“宇浩,我想要記起以前的事。”沈悅涵篤定地說。快樂也罷,悲傷也罷,她並不希望把曾經的記憶丟了。
她想要自己的人生完完整整,而不是像個玩偶似的活在無知和迷茫之下。
“你都想好了?”唐宇浩有些驚訝沈悅涵會做出這個決定,畢竟剛昏迷醒過來的那段時間,她還很抗拒他的靠近。
輕輕點頭,沈悅涵鄭重地說:“沒錯,我已經想清楚了。我不希望活在被人的謊言下,我想要找回曾經丟失的東西。”
感覺曾經熟悉的那個沈悅涵,又回來了。她不喜歡逃避事實,喜歡遇到挫折的時候迎難而上。
“好,我尊重你的決定。”唐宇浩輕輕抓住沈悅涵的手,放在脣角啄了一下。四個月了,他終於有種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感覺。
還好唐宇浩並沒有放棄尋找和等待,更沒有失去信心和耐性;他們深愛着彼此,又怎會放開對方的手?
“悅涵?”
“嗯?”
“我愛你……”
這三個字,唐宇浩從不輕易說出口;因爲這並不是簡單的一句情話,而是對所愛的女人一輩子的承諾。
他愛她,纔會學着爲對方改變自己;
他愛她,纔會一點點地敞開自己的心扉;
他愛她,所以只要兩人在一起、平安活着,其他都不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