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覺察出自己的緊張,映雪發現,丈夫的手臂將她箍得很緊。
倒不是歧視貧困地區,而是她在心底裏無法相信,那位看上去滿身仙氣的女大夫,會居住在這樣的環境裏。
她開始慶幸,今天早上喫早飯時,將自己的行程告知了南宮羨,他聽完後很果斷的派人去宮裏告了假,並不由分說的陪着她一起來到這裏。
當冰雁停在一扇破舊的木屋門前時,映雪的記性忽然好起來。她記得那是在與南宮羨決裂的那段時日,她陪着老爹,二叔和潘朗星來過這兒,是爲了調查潘朗星被設計仙人跳的事情。
真的是太巧了!她心裏暗歎道。
冰雁開始敲門。“請問有人在嗎?”
裏面沒人應答。
她又敲了敲,還是毫無動靜。
南宮羨也幫着敲了好半天的門,始終無聲無息。
“會不會是出診了?”映雪隨口說了一句。
“有可能。”冰雁回道。
“咱們等等吧。”南宮羨說道:“再晚,也是要回來的。”
映雪隱約覺得,他這話說的有些故意。
沒想到,只幾秒鐘的功夫,房門竟然就被打開了。
女大夫依舊帶着面紗,眼神複雜的看着他們,半晌,才說了句:“請進來吧。”
屋子裏的陳設雖然簡單陳舊,卻收拾的乾乾淨淨。滿室馨香裏,夾雜着草藥的味道。
她似乎是一個人住,方方正正的房間,所有擺設傢俱一覽無遺。牆邊擺放着一張狹窄的單人牀,被褥枕具看上去一塵不染。
因爲屋子空間實在是太小,南宮羨便很自覺的站到了門外等着。
“請坐。”傅雲讓映雪和冰雁坐在凳子上,自己則坐在牀邊。
“大夫,您讓冰雁轉交給我的香膏,我昨晚就開始用了。真的好香啊,謝謝您。不過您三番四次贈我這些貼心的東西,又不肯收銀子,我怪不好意思的。”映雪開口道,隨即,從冰雁手裏接過一個食盒遞給傅雲。“這是我親手做的甜品。小小心意,還希望您不要嫌棄。”
傅雲好奇的打開盒子,看見裏面整整齊齊放着四個黃澄澄的圓餅。
“這叫蛋撻,我第二次做。上回我夫君說我做的好喫,我昨晚就又做了一回。”映雪討喜的笑着說道。
“謝謝娘娘的心意,我很喜歡。”傅雲蓋上食盒,拼命忍住衝上眼眶的熱氣。
映雪見氣氛還不錯,便開門見山的說出來意:“其實我今日冒昧前來,還是爲了昨日我們家丫頭跟您提過的那件事。我爹病重,希望您能去給看一看。”
傅雲眼眸垂在地上,沉默了片刻,說道:“昨日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男女有別。我是不便去給令尊大人看診的。”
“我明白您的顧慮。可您放心,我們家裏還有一位男大夫,需要避嫌的事情,是絕不會爲難您的。”映雪解釋
道。
傅雲思慮了片刻,映雪以爲她是在考慮去或是不去。卻沒想到,她不過是在找推脫的藉口。“令尊大人是當朝丞相。自然,是有更高明的大夫替他診治。而我,只配在這裏替貧苦百姓看個頭疼腦熱罷了。娘娘還是請回吧。”
傅雲再一次陷入沉默,這一次的沉默,比以往的時間更加漫長。最後,她擡起眼眸望向映雪時,映雪一度在心中燃起希望。
可是,只一瞬間,便又破滅了。
因爲傅雲最終說的是:“抱歉,請回吧。”
映雪見她眼神十分堅定,知道再說什麼也是無用。便只得無奈的退了出去。
“走吧。”她對站在門外的南宮羨說道,語氣十分低落。
“你等我一下。”南宮羨說了一句,便轉身走了進去。
傅雲本背對着門口,當聽到又有腳步聲走進屋子,她還以爲是映雪回來了,一轉身,發現是襄王,便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王爺,請坐。”對方那張似曾相識的臉,讓她彷彿回到自己的青春時光。想起那宮牆內,粉樹下,與她並肩而立的雲裳仙姿。
“不必了,我有幾句話,說完便走。”南宮羨說道。
“王爺請講。”
南宮羨走到屋子中央,爲了不給她太多的壓迫感,並未與她過於靠近。“只要您肯去醫治丞相,任何條件,您都可以提。”
傅雲聽了這番話,不由的笑了起來。“王爺就不怕,我會對您提無理要求嗎?”
“如果我覺得您是那樣的人,就不會在這裏誠心誠意的邀請您。”南宮羨說道。
面紗下的臉,嘴角不住的上揚,對方機巧善辯的機靈樣子,跟他的母親簡直如出一轍。
“生死有命,他只是您的岳父,又不是您的親生父親,您何必如此看重他的性命。”她想了想,又語氣冷漠的問。
“我看重的,是我的愛妻。”南宮羨坦然的說道,門外的映雪和冰雁,都清清楚楚的聽到了他的每一個字。“我知道失去至親是怎樣的感覺,我不捨得她這麼早就承受這些。”
映雪心裏一酸,有一股淚意涌上眼眶。而冰雁,想起自己前些日子的遭遇,此時此刻,已經是淚流滿面。
傅雲面紗下的臉,因剋制着某種激動的情緒而微微的抽動着。半晌,才又冷冷的說道:“她既已嫁給您,就是您的人了。您纔是她在這世上的至親。”
這話聽起來非常奇怪,但南宮羨並不想在此深究。他依舊挺拔的站着,坦然的望着對方,說道:“我曾經確實這麼自私的想過,可如今,只要她在乎的人和事,我都會拼盡全力替她保住。所以大夫,我請求您,救救我妻子的父親。”
看着他的背影,映雪的視線也徹底的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