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羨拿起桌上的紙筆,寫下一句:“請明日獨自前來,勿知會映雪。”
傅雲點點頭,眼中涌上淚水。“那先讓我給您看看咳疾好嗎?”
他點點頭,虛弱的坐在桌邊,將手臂攤在桌上,讓她診脈。
傅雲坐在他對面,發現他的眼睛,始終看着門的方向。她知道,他是在看着她的女兒。
“娘,怎麼樣了?病情還好吧?”
“幸好來得及時,只是風寒肺熱。喫幾天的藥便會好了。”傅雲大聲說道。既是說給南宮羨聽,也是說給外面的人聽。
“我們送來的藥,藥性還不足以治療您的病情。我再給您開一些。您……就獨自一人嗎?”傅雲看了一眼四周,更加喫驚。
他無力的點點頭。
“這樣怎麼可以……”傅雲只覺得自己的眼淚很快就要崩不住,捂着嘴,想要遮住抽搐的臉部。
他露出一絲勉強的笑意,當作對她的安慰。
她好不容易纔鎮定住自己的情緒,對他說道:“這樣,我替你把藥熬好,給你送來。但你要按時服藥,別再叫人擔心。”
他點了點頭,用脣語說了兩個字:“多謝。”
兩人走到門後,南宮羨又將門打開了一條縫隙。
傅雲始終看着他,眼中滿是不忍和心疼。走到門縫間,她發現,映雪站的位置,與南宮羨幾乎並肩,只隔着中間一道門。
她強忍住劇烈的心緒,最後看了他一眼,便走出了屋子。
“你怎麼了?怎麼這麼不開心呢?”映雪看她哭喪着臉,立刻拉住她問。
門後的南宮羨知道自己此時與映雪只有一門之隔。他將手扶在門板上,額頭也抵在門上,閉上眼睛。
“好了,我們回家吧好嗎?”她的聲音近在耳邊,就像以往每一次在他身邊輾轉恩愛時一樣。
“那是個什麼樣的人呀?”回到家裏,映雪好奇的問傅雲。
“就是個普通百姓。”傅雲說道。
“我知道是個普通百姓,我想問的是,男的女的,多大年紀?怎麼給他看病,反倒把你看哭了?”映雪壞笑着問道。
傅雲卻怎麼也笑不出來,說道:“別貧嘴了。明日一早,我還得去抓藥,都趕緊休息吧。”
映雪覺得傅雲大概這一夜都沒睡着。只要隔壁稍微發出一些咳嗽聲,她便輾轉反側,直到天亮。
第二天,與映雪冰雁在巷口分開後,傅雲便加快腳步來到藥鋪,抓了幾幅治療肺熱咳疾的藥。
回去後,她先在家裏將藥煎好,小心的盛在罐子裏。最後,用手捧着,來到南宮羨的門口。
“是我。”她敲了敲門,說道。
過了很久,房門才被打開,她走進去,發現他的情況比昨晚看起來還要糟糕。
她將藥倒在碗裏,遞給他,直到親眼看見他坐在桌邊,將藥汁一飲而盡,她才放下心來。
她坐在他對面,看着他,半晌後纔開口埋怨道:“殿下,倘若讓您母妃看到您把自己弄成這樣,她該多心疼啊。”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生病。”他說完,又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您爲何會住在這裏?”她盯着他的臉,嚴肅的問。
“您既然如此放不下,爲何還要讓她走?”她不解的問。
他看着自己的手,無神的雙眼,空洞絕望。許久都沒有說話。
傅雲見他如此,便乾脆換了一種問法:“既然放她走了,那您現在這又是何苦啊?”
他無神的雙眼裏,忽然有欲碎的眸光閃動:“因爲我們有相守一生的承諾。”
“您打算一直這樣下去?”傅雲既爲自己的女兒感到欣慰,又爲他感到心疼。
“除非我們當中,有個人先死掉。”
“殿下……雖然她是我的女兒。可我還是想勸您一句,別再折磨自己了。您這樣下去,我今後,都無法面對您的母親啊!”傅雲淚如雨下的說道。
“我不覺得這是一種折磨。你還不夠了解我們。我之所以沒有瘋,沒有死,沒有走上萬劫不復,都是因爲有她在。所以即使老天爺一定要斷了我們的夫妻緣分,我都絕不會走開。”他語氣毅然決然,眼神中閃出的眸光,就像是絕境中掙扎的野獸。
“那麼,我可以告訴她嗎?”傅雲小心的問:“至少,對你對她,都是一種安慰……”
“不。”他很堅決的搖了搖頭,說道:“那樣她就會永遠放不下,永遠活在痛苦中。”
“這些是我做的描紅,你自己拿去練習吧。”
韓逸在鋪子裏找到了映雪。將一卷畫紙遞給她。
她正在看古代裝修師傅如何砌牆,弄得滿臉都是灰塵,尚且不自知。
“謝謝啊,我會好好練的。”她打開看了看,又高興的捲了回去。
韓逸見她眼角處有一抹石灰粉。擔心弄傷她的眼睛,便伸出手,用自己的衣袖替她撫去。
她嚇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向後躲閃了一下。
“你滿臉的灰,小心灼傷眼睛。”韓逸提醒她道。
她這才明白他的用意,朝他難爲情的笑了笑:“不好意思。”
“映雪!”門口忽然傳來一聲冰冷的呼喚。
她覺得耳熟,一轉臉,竟然是傅雲。
“娘!您怎麼來了?”她迎上去,卻發現傅雲臉色出奇的難看,雙眼直直的盯着韓逸。
“娘……”她又喊了一句,傅雲纔將眼睛轉向她。
“娘今晚想喫川貝枇杷燉雪蛤,還有白蘿蔔燉豬肉。你去買一些,晚上做給娘喫。行嗎?”傅雲面無表情的問。
“現在去啊?”映雪一臉迷茫的問。
“現在就去。”
見傅雲難得如此強硬,映雪便只有帶着冰雁,離開鋪子,去了臨街的菜市。
看着兩個女子走遠,韓逸才走到傅雲面前,喚了她一句:“娘。”
傅雲忽然伸出手朝他的臉上扇了一耳光。
他臉上立刻浮現一抹紅色的淤痕,垂下頭,半晌才又擡起,直視着傅雲的雙眼。“看來,您是認定了那件事是我做的?”
“你別急着否認。我不是來質問你的。我只是想要告訴你,即使他倆被拆散,你也沒有機會。只要我活着一天,就會看着你。”傅雲說完,轉身離開,朝映雪的方向走去。
韓逸用手指摸了摸臉上的紅印,看着傅雲的背影,露出一抹複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