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能這樣?”郡主對南宮羨此時的冷漠很是不滿。
“我在子軒那裏,能打聽到他的狀況,知道他現在一切都好便心滿意足了。”映雪坦誠的說道。
郡主看着她的臉,發現她的笑容裏,藏着一些或許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勉強。“可是人在面臨生死存亡的時候,就不想和自己最愛的人說幾句話嗎?說句難聽的,這種時候,說的每個字,都有可能是……”她想說遺言兩個字,卻生生吞了回去。
映雪知道她沒能說出口的言下之意,笑了笑,說道:“我只要他專心打仗,活着回來。寫不寫信真的無所謂。”
郡主見她說的如此坦然,便也不再糾結這件事。
“對了。”郡主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忙碌的映雪身後欲言又止的說道:“若不是爲了幫我拖延婚期,你二哥,也不用去戰場。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他。”
映雪回頭對她笑了笑,說道:“你以爲我二哥心裏,只有那點兒女情長嗎?你太小看他了,他是東都俠的兒子,胸懷可大了去了。”
德寧郡主點點頭表示認同。
誰知映雪朝她翻了個白眼,撇着嘴說道:“你點什麼頭?跟你有啥關係?嘁!”
將試妝臺收拾完畢,映雪與德寧郡主從二層下到了一樓。
金老闆與秦老闆正在向顧客推銷胭脂。
沒一會兒,冰雁急匆匆的跑進來,拉着映雪便往外跑。
德寧郡主也一頭霧水的跟在後面。
“怎麼了怎麼了?”映雪邊跑邊問。
“南平郡王妃昨天一早破了羊水,到現在還沒生出來!”冰雁幾乎是用盡所有氣力大聲喊出這句話。
映雪聽完,什麼廢話也沒說,撒腿便加快速度。
“等等!”德寧郡主拉住她的手,大喊一聲:“我馬車停在那兒呢!”
她轉過身跟着郡主向馬車的方向跑,跑着跑着,她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對冰雁喊了句:“去找我娘,趕緊把她帶去郡王府!”
來到南平郡王府時,裏面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好在有梁玲玉的母家親戚在幫忙。
映雪和德寧郡主奔至臥房外時,長豐公主已經坐在門外走廊的廊凳上等候多時。
房裏只有穩婆的說話聲,卻聽不見梁玲玉的聲音。
映雪知道,疼了這麼長時間,她應該早已沒有氣力再叫了。
“我請了太醫過來,他們也在裏面商量對策呢。”長豐公主拉着映雪的手說道。
映雪瞭解那種痛,自己經歷時,短短半日,便差點送了命,何況一整天!
她坐在長豐公主身邊,嘴脣越來越幹,心也越來越涼。她真的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
不知等了多久,臥房裏有人走出來,是一個穩婆,手裏拿着一盆血水。
長豐公主和德寧郡主都閉着眼睛不忍去看。
映雪拉住穩婆問道:“怎麼樣了?”
“怕是不好,本就還未足月,只因動了胎氣纔要早產,加上娘娘骨架小,昨日就把力氣耗盡了!”穩婆皺着眉頭,一臉憂色的說。
映雪聽了只覺得腦子一陣陣發暈。動胎氣,早產,骨架小……這些就算放在21世紀都會有很大危險性的情況
,此時此刻,要如何度過去?
很快,冰雁拉着傅雲匆匆趕來。
“我先進去看看。”傅雲拍了拍她的手,當作安慰,隨即推門走進去。
度秒如年的等待了一個多時辰,傅雲從屋裏走出來。
映雪從她的表情裏,看到了隱約的不安和不祥。
“怎麼樣了?”她還是立刻迎上去問道。
傅雲看着她,欲言又止,半晌,才說出一句:“你們能不能,讓郡王趕緊回來一趟?”
“爲什麼呀?”映雪的心沉到谷底。長豐公主和德寧郡主,也站了起來。
傅雲向來平靜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悲涼,聲音低沉的說道:“沒用了。”
聽完這三個字,映雪毫不猶豫的衝進臥房……
她看起來,是那麼的弱小。整張大牀,向一張網,將她困在其中。她經歷過瀕死掙扎,此刻,已經放棄了最後的抵抗,氣若游絲,但也坦然安詳。
她看到了映雪,眼睛裏閃出一絲微弱的光亮。
“玲玉,我來了。”映雪忍住心中即將坍塌的情緒,來到牀邊蹲下,握住她已經有些僵硬的手。
玲玉露出一抹艱難的笑容,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道:“我真是沒用啊。”
映雪拼命的搖了搖頭:“你胡說什麼呢?怎麼就沒用了?你啊,是我遇見過的,最完美的女人。”說完最後一個字,她依舊將眼淚死死的守在眼眶裏。她此刻才知道,忍住眼淚,比痛哭流涕更加痛徹心扉。
玲玉又笑了,擠出兩個字:“貧嘴。”
“振作一點,我聽說南宮喆他們要回來了。”就算知道已經無力迴天,但映雪還是希望,能給她最後一點點力量。她這一生,太苦了,真的不希望她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依然是那麼的孤獨無依。
她點點頭,說道:“替我,轉告他,我不後悔。來生,再好好做一回夫妻……”
“你自己告訴他。”映雪雖然憋着眼淚,但說話的聲音已經不再是她自己原來的樣子了。
玲玉笑了,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臉:“映雪……很高興,認識你……”說完,她好像是用盡了所有力氣,垂下手,安靜的,默默的看着映雪,不再說一個字。
房間裏很安靜,安靜的可以清楚分辨出她每一次呼吸的減弱。在這一刻,映雪忽然也覺得坦然和安寧。
她伸手去撫摸玲玉的頭髮,輕聲說道:“我來給你講個故事吧。從前,有一位公主,受到巫婆的詛咒,陷入了很長時間的沉睡,被囚禁在鐵圍山上……”
她說着說着,就看見玲玉的眼睛緩慢而疲憊的閉上。但呼吸尚在,彷彿是在舒服聽故事。她繼續說着,身後傳來長豐公主和德寧郡主的腳步聲。
她倆忍住抽噎,默默的淚如雨下。
“後來,與公主相愛的王子回到城中,打敗了巫婆,一路披荊斬棘,移山倒海,終於也來到了鐵圍山上……”
說到這裏,映雪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因爲她手中的人兒,不知何時,已經沒有了呼吸。
“最後,王子來到公主身邊……用真愛之吻……解除了魔咒……公主和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她語不成句的哽咽着說完故事的結尾,身後一屋子的悲聲響起,宣告着這個世界從此失去了一個美麗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