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批黑衣人似乎是吸取了前幾撥人的經驗教訓,打了幾回合,便知道自己不是對手,立刻四散逃去。
只留下那個穿着深藍色常服的身影,背對着映雪。
映雪咬着嘴脣,渾身都在顫抖。
不是因爲恐懼而顫抖,而是因爲,她早已認出了這身熟悉的衣裳和熟悉的身影……
只是此時此刻,她該如何喚他?
他停滯了片刻,最終,轉過身,看着她。
昏暗的廊燈下,灑進一片白月光。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的臉,彷彿此時此刻只是一場夢境,彷彿只要她稍微動一動,他便會立刻從眼前消失。
他也一動不動的看着她,清澈的雙眼,有一層流光閃動。
”你沒事吧?”過了半晌,才從他嘴裏硬邦邦的吐出這四個字。也是從除夕夜出事那天之後,他對她說出的第一句話。
她搖了搖頭,眼淚隨着這個動作被甩出眼眶。
”你不是要去隱雪嗎?去吧,我跟着你。”他說。
她擦了擦眼淚,朝隱雪的方向走,身後他的腳步聲很近。地上兩人的影子重疊在一起,就像他們的從前。
她走進隱雪,便開始捂着嘴無聲的嚎哭。
”我曾擁有你,想到就心酸……”這首歌詞,此時此刻,正是她的所有心情。
南宮羨在門外等着,不一會兒,從甬道深處火急火燎的跑來一個人,是冰雁。
冰雁看到他,立刻露出驚詫萬分的表情。
他朝她點點頭,她便有所會意,轉身跑開。
映雪好不容易纔平復了情緒,從裏面走出來。
他坐在廊凳上,凝視着她,表情很沉靜。
”我送你出去。”他站起身,等她走在自己前面。
她很乖順的朝出口方向走,他緊跟其後。
但她無法再牽起他的手,無法再在他的懷抱裏尋求一絲溫暖。
想到這裏,她心裏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停下腳步,轉身看着他的臉。無論如何,這是這段日子以來,她做夢都不敢想象的時刻。
她不想放過每一秒,因爲此刻她拼命印刻在腦子裏的每一幀畫面,都會是今後用來懷念時,無比珍貴的蜜糖。
他也凝視着她,眼眸中有深深的眷戀,但也有着與之抗衡的掙扎,與此之外,還有一絲她無法理解的……氣惱。
她看了許久,才繼續邁步朝前走。
她多麼希望,這條甬道永遠也走不完。
一陣風忽然襲地而來,甬道里的穿堂風讓人睜不開眼。廊燈在風中掙扎了片刻,便熄滅了大半。
本就昏暗的甬道里,幾乎漆黑一片。
身處黑暗和半密閉空間裏,映雪不由得渾身緊張,心跳加快,呼吸困難。
但她還是忍住,不去牽他的手。
一隻有力的手,忽然搭在她的肩膀上。
這讓她冰涼的心,瞬間注入了久違的力量和溫暖。
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似乎是一個被俗世拋棄在外的真空世界。這裏誰也看不見誰,沒有愛恨情仇,倫理綱常,有的,只是一個人,最最原始的自我。
不
知是誰給她的勇氣和衝動,此時此刻,她就像忽然着了魔一般,停住腳步,將身後的人一把推在牆上,踮起腳,伸出雙臂勾住他的脖子,穩準狠的吻住他的脣。
久違的氣息和他脣舌溫柔的滋味,讓她激動的快要昏厥。即使他還是沒有迴應,但她聽到他的呼吸聲也越來越急促,並且,依然沒有絲毫的抗拒,任由她貪婪的抽乾他口中的空氣。
她緊貼着他的身體,仔細的體會他的身體變化。隨後,放過他的嘴脣,轉而去吻他的耳垂,脖子和鎖骨……
他垂在兩邊的手,在黑暗中默默的舉起,最後,輕輕摟住她的腰。
她停住了動作,安安靜靜地靠在他懷裏,聽着他的心跳,聞着他的味道,感受他的脣輕輕貼上她頭頂時的溫柔和無奈。
耳邊忽然聽見隱約的說話聲。似乎有人從大戲臺那裏走過來。而且聽聲音,不止一兩個人。
映雪捨不得從他懷裏離開,就這麼一動不動的呆着,連呼吸都變的很小心。
南宮羨也沒有動,始終安靜的抱着她,靠在牆角。這畢竟是連自己的夢都徹底霸佔了的女人,叫他如何捨得放開。
黑暗中,人羣越走越近。
聽他們的對話,都是來看戲的觀衆。此刻,那齣戲應該是散場了。
他們無論男女,口中討論的,依然是剛纔那齣戲,和戲裏的襄王。
他們大概到死也不會想到,就在此時此刻,就在他們身旁的牆角,襄王本尊,正抱着自己心愛的人,與他們擦身而過……
人羣走過去,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整個狀元樓的燈都滅了。
再捨不得分開,此時,也到了不得不放手的時候。
她稍微動了動,他鬆開手,她從他懷裏退了出去。
”該走了。”她垂眸,輕聲說。
”嗯。”他的聲音很低沉。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甬道,穿過大戲臺,最後走出門廳。
走出狀元樓,她纔想起自己不是一個人來看戲的。
”冰雁她們還在裏面!”她轉身要進去找她們。
”她們走了。”南宮羨拉住她的手腕,說道。
她看了看被他牽住的手,他卻立刻鬆開。
”走吧。”他說。
”是皇上讓你回來的嗎?”她走在他身旁,看着他的側臉說道。
”不是。我偷偷回來的。待會兒還要連夜趕回去。”他垂眸望着眼前的路面,說道。
”是有什麼特別的事,讓你一定要趕回來嗎?”她關切的問。
”嗯。”對於這個問題,他只淡淡的迴應了一個字。
她低下頭,知道自己不該再追問下去。
”剛纔那些人是怎麼回事?”他忽然想起此事,轉臉看向她問道。
”嗯……”她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將此事搪塞過去。
”跟南平郡王妃的死,有關係嗎?”他追問道。
她在心裏將他的敏銳佩服到五體投地。知道在他面前說謊都是多餘的。便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不過,這只是咱們的猜測。到底是不是和她的死有關,還得深入調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