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燭夜,傅雲是洗盡鉛華溫柔如水的新娘。潘竹青是大權在握,意氣風發的新郎。
如膠似漆的新婚生活,是她可以回味一生的甜,也是在那時,他們共同孕育了映雪。
那段時日,他即使再忙,也是個體貼入微的準父親。
雖然相處時,他是那麼的強勢。性格上,也總是如鏡花水月一般,讓人琢磨不透。
但不可否認的是,作爲他的妻子,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他是那種不會讓自己的妻子受一點點委屈的丈夫。
當然,前提是得完全順從於他。
直到孩子出生後的那一年,她無意中聽到他跟薛九的談話,才知道榮妃的死,跟他有關。
他們的婚姻生活,開始有了爭吵和猜忌。
她的一次次質問和糾纏,讓他惱火不已。
他的理直氣壯和冷酷無情,也讓她的心漸漸冷卻下去。
對榮妃母家的斬盡殺絕,使兩人的關係到達了冰點。
她當時覺得他瘋了,還試圖用自己跟女兒,來軟化他的戾氣。
可當時的他,不知爲何,再也沒了往日的優雅從容,周身散發着莫名的焦躁和緊繃,根本無暇顧及到她跟女兒。
直到她在府中被人從背後打暈,映雪不見了蹤影,才最終導致了兩人的徹底決裂。
思慮到此,馬車也終於停在了潘府門外。傅雲讓車伕向潘府門外的家丁通報來意,她自己,則是坐在車廂裏,沒有下車。
她一遍遍的勸自己冷靜,今日前來,完完全全是爲了女婿的眼睛。
但不聽話的手,還是將自己的衣袖,扯的亂七八糟。
忽然一陣腳步聲匆匆忙忙的走近馬車,卻在門簾前停住。
她知道他來了,手和心跳,似乎在這一瞬間都靜止了。
只幾秒鐘的功夫,擋在兩人面前的布簾,便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慢慢揭開。
一張英俊的臉,再一次出現在傅雲的眼前,就像無數個夜晚,她夢裏一般……
潘竹青,早已不是十七年前那個清秀的少年郎。歲月,洗去了他的青稚,卻給他披上了一層成熟雍容的氣質。
這讓此刻坐在他對面的傅雲感到有些侷促和自卑。
曾與自己恩愛繾綣的郎君,如今魅力依然如故。而自己,卻已經如褪色的珍珠,光華不再。
”你過的還好嗎?”沉默良久,潘竹青才抑制住內心的波動,開口問道。
傅雲點點頭,只敢看向他的衣襟。
”臉上的傷是怎麼弄的?”
他果然,還是第一時間就在意起了這件事。
她嘴角牽起一抹苦澀的弧度,伸手覆上那道疤痕的位置,輕聲說道:”都是陳年舊事了,就別再提起了吧。”
潘竹青的目光一如往常的深邃。傅雲很難分辨他此時此刻內心的真實想法。實際上,就是在他倆最恩愛的那段時間,她也是看不透他的。
”關於王爺眼疾的事情,你是不是想到什麼了?”她覺得,只有單刀直入的切進主題,才能抑制住內心的狂亂。
潘竹青也苦澀一笑,半開玩笑似
”不是的。”傅雲斷然否認。”現如今,我最在意的是女兒,我不想讓她再過的那麼辛苦。”
”你說的沒錯。這也是我冒昧讓薛九去打擾你的原因。”潘竹青平靜的說道。
”你有辦法了?”傅雲眼中透露出滿滿的期待。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你便能明白了。”潘竹青胸有成竹的說道,就像無數個過往的回憶中那樣。
還是這輛襄王府的馬車,載着傅雲和潘竹青,走在京城覆雪的街道上。
爲了不讓自己在對方灼熱的目光下窒息,傅雲乾脆閉上眼睛,假裝休息。
潘竹青,則是靠在軟墊上,毫不避諱的注視着對面的她。
少年時,兩人只要有這樣獨處的機會,總是他在閉目養神,而她則是目光如炬的凝視着他,一瞬間都不捨得移開目光。
想到這些,他忽然輕笑了起來。
傅雲忍不住睜開眼,目光迎上他的眸子時,卻又無措的望向別處。”你笑什麼?”
”你變了很多。”潘竹青溫和的說道。
”女兒都已經這麼大了,我還能不老嗎?”傅雲自嘲了一句。
”我說的不是外貌。”潘竹青搖了搖頭,說道:”你在我心裏,無論過去還是現在,都是最美的。”
傅雲被他突如其來的這麼一撩,整張臉都紅了起來。心中方寸大亂,但還是強作鎮定的說了句:”你還是少哄我了,我已經不再是那個無知的少女了,分得清真話還是恭維。”
潘竹青不置可否的沉默了片刻,隨即帶着淺淺的笑意,盯着她的雙眼問道:”那麼你呢?我記得你曾經說過,今生今世你的心都只會屬於我。即使你離開了,可我依然相信你說的是真心話。”
”你若再說這些,我便要下車了。”傅雲望着車廂壁,表情很固執,內心卻像被貓爪子狠狠撓了一下。
她就知道自己沒出息,只要跟這個男人呆在一起,不到一個時辰便會淪陷。
”我不亂說了。你看起來很累,先睡一會兒吧。到了我叫你。”潘竹青抱着雙臂笑意拳拳的說道。
傅雲這才閉上眼睛,重新整理自己已經慌亂到極點的情緒。
馬車似乎開出了城池,車轍在覆雪的泥土上顛簸。
但傅雲還是不想睜開眼睛。她不是怕潘竹青,她怕的,是她自己。
”到了,下車吧。”
馬車停穩後,潘竹青纔將裝睡的傅雲喚醒。
跟着他走下馬車,她發現他倆置身於一個偏僻的村落中。
潘竹青讓車伕將車停在村口,自己則是帶着傅雲徑直走向村落深處。
傅雲跟在他身後,什麼也沒問,心裏充滿疑惑,卻沒有半點不安。
因爲她知道,這個男人總是能將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妥妥當當。無論是好事,還是惡事。
這村落看起來荒瘠又貧窮,幾乎每個屋子都有大大小小的補丁。一陣風就能吹垮了似的。
潘竹青路過一間又一間屋子,最終,停在一間最爲破舊的屋子面前,輕輕敲了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