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星趕到花想容時,金秦二人正打算打烊關鋪子,便被他堵了個正着,雙雙抓去充壯丁了。
萬幸的是,新郎新娘的禮服早就備好了。
爲了圖個吉利,霜兒當晚,被送去了潘景元曾經的宅子裏住着。
潘家從上到下,一直忙到了半夜,才各自回屋休息。
映雪跟南宮羨,也去了潘景園的舊宅裏睡了一晚。他倆,要充當霜兒的孃家人,等着潘家來接親。
躺在被窩裏,兩人卻一分鐘也睡不着。思緒在奔涌,天色也眼看就要到黎明。倒不如抱在一起聊聊天來的實在。
”夫君,你……沒有不開心吧?”映雪有些不安的問道。
”沒有。怎麼這麼問?”南宮羨不解的反問。
”今日讓你面對我爹,你會不會覺得,我不顧及你的感受?”
南宮羨輕拍着她的背脊,理智的說道:”他是你爹,這一點,是無法改變的。我知道,很多時候,你夾在中間,比我更難受。而且,你已經很照顧我的感受了。你不逼我跟你爹和解,我不逼你跟你爹劃清界限,這樣的相處方式,或許已經是最好的了。”
確實是如此。
當殘酷的現實與堅定的感情之間,無法做到妥協和退讓時。互不侵犯,或許是最好的狀態。
”對了,蘇德……真的殺了他的爹跟哥哥們?”映雪有些難以置信的問。
”應該是真的。其實前兩日,我就收到傳言,只是沒當真罷了。”南宮羨淡淡的說道。
”什麼樣的人,才能連自己的親爹,都下得了手啊?這種人,竟然跟咱們坐在一個屋子裏喫過飯,真是想想都毛骨悚然。”映雪說到這裏,眼前似乎又出現蘇德那張俊美不凡的臉,只是此時此刻,在她腦中,卻顯得無比猙獰可怕。
雖然很多人都說,蘇德跟南宮羨很相像。但每次聽到這句話,映雪都是一肚子火。跟他比起來,南宮羨簡直是個blingbling的小天使好嗎!
下次再有人當她的面這麼說,她一定上去給他一記天馬流星拳。
”知道他可怕了?看你以後,還敢不敢跟他接觸。”南宮羨半開玩笑似的說道。
映雪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不知爲何,她又想起身在揚州的某一日,蘇德帶着一羣蒙合勇士,幫着冰雁尋找兇手時的場景。
她感覺,至少那一日,那個瞬間,他們對冰雁的幫助,是真誠而又善意的。
察覺到妻子的失神,南宮羨問道:”你在想什麼呢?”
映雪趴在他胸口,悶悶的說道:”我在想,這世上的人,爲什麼都這麼複雜呢?爲什麼壞人,就不能乾脆壞到底,好人,就不能一直好下去呢?”
話音剛落,就聽到他的笑聲。
她不滿的質問:”你笑什麼呀?又覺得我幼稚了是嗎?”
南宮羨收起笑容,溫和的問道:”那你說說看,什麼是壞人,什麼又是好人呢?”
”嗯……以我自己的標準,一個人絕大部分時候都正直善良,即使偶爾不得已的犯錯,都可以說是個好人。相反,一個人總是損人利己,即使偶爾良心發現,但後又故態復萌的,便可說是壞人
”你這麼說也沒錯。”南宮羨笑着說。
”像我這樣的,就是俗人。介於兩者之間,既沒有覺悟當好人,也沒有本事做壞人。”她也笑着自嘲了一句。
”那我呢?在你心裏,算好人還是壞人?”南宮羨好奇的問。
”你啊……”她嬉皮笑臉,用手勾起他的下巴。”你在我心目中,算大美人。”
說完,便欺身啃了下去。
黎明時,映雪便幫霜兒化好了妝容。
秦月如和金香蓮,也七手八腳的幫新娘梳好了頭髮,戴上了鳳冠霞帔。
這是霜兒第三次穿上新娘喜服,也是她看上去最美的一次。
她的婚戀史,用四個字便能徹底概括,那便是――”好事多磨”。
她以往承受的所有傷痛,都是爲了今日,可以擁有一個愛她如命的男子。
兩座潘宅離得很近。
步行也不過五分鐘的路程。
當朗月準時準點的出現在霜兒入住的臥房門外時,坐在輪椅上的他自己和蓋在喜帕下的新娘,都是淚如雨下。
甜蜜交織着苦澀,快樂伴隨着傷痛。他倆的生活,從這一刻,纔剛剛開始。
秦月如將霜兒背到馬車裏,朗月自己推着輪椅,跟隨在新娘的馬車旁。
這一路,雖然很短,但同時也很漫長。
街邊,已經有居民出來看熱鬧。
當他們看到朗月時,臉上的表情,是很複雜的。
因爲他們也都見過這位新郎曾經玉樹臨風的樣子。此時此刻,誰能不扼腕嘆息?誰又能不爲他感到欣慰?
映雪牽着丈夫一路跟在馬車後面。腦子裏一幕幕的放映着霜兒和朗月各自的過往片段。
她強忍着,沒讓自己流淚,哪怕是感動的眼淚。
她一直帶着溫柔和煦的笑容。
因爲她希望,從現在開始,這一對歷經磨難的小夫妻,生活中不再有任何的痛楚,只有滿滿的甜蜜和溫馨。
拜堂的那一刻,杜若桐當然是淚流滿面,不能自已。
細心的映雪還發現,硬朗的二叔此刻眼中閃爍着的搖搖欲墜的流光。
就連坐在一旁觀望的潘竹青,眼睛也是紅的。
婚禮的喜婆是金香蓮連夜找來的,儀式簡潔卻並不潦草,整個過程感人又溫馨。
朗星作爲新郎的弟弟,自始至終都守護在哥哥的身邊,就像永遠都守護在月亮旁的星星一般。
新郎新娘引入洞房後,潘家人和前來幫忙的親友,在潘府花園裏擺了四桌酒席。
不得不說,這樣的規模,離杜若桐曾經的規劃簡直天壤之別。
但她此時此刻,卻一點也不感到遺憾,因爲這場婚禮,從開始到結束,都是那麼的行雲流水,溫馨自然。
沒有任何虛假的客套,有的,都是沉甸甸的祝福和發自肺腑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