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逸,以你對攝政王的瞭解,你覺得他,想不想當皇帝?”常遠兆忽然很好奇的問兒子。
常梓逸一邊涮着鍋裏的菜,一邊認真的考慮了片刻,最後說道:”我猜他不想。因爲以他的個性,如果真是他想要的東西,他誰也不會讓,而且是勢在必得。”
說到這兒,他停頓了片刻,之後才又繼續說下去:”但他對皇位,也確實有野心。”
常遠兆笑了起來:”這話矛盾。”
”一點也不矛盾。他自己不想當皇帝,可他有兩個兒子。爲了他倆的將來,南宮羨極有可能會有所圖謀。”常梓逸說道。
常遠兆看了看兒子,又忍不住笑着說:”你算是把他給看透徹了。還好你不願輔佐太子,不然我們這位攝政王就有的煩了。”
常梓逸撇了撇嘴,不屑的說道:”南宮家欠我們常家的太多了,我這輩子都不會想再跟他們有什麼瓜葛。”
話音剛落,常遠兆又若有所思的瞥了他一眼,接着小聲嘟囔了一句:”那可不一定。”
”爹似乎話裏有話?”
”我聽說,你前幾日去那胭脂鋪幫忙了?”常遠兆很不想這麼八卦,但鋪子裏的老掌櫃偏偏是那種屁大點的事情都要向他彙報的人。
常梓逸先是一愣,可很快便解釋道:”是那個金老闆,求我去幫她們畫一副頭聯,跟映雪無關,她大概都不知道此事。”
常遠兆揚眉一笑:”我兒子什麼時候這麼熱心過?”
常梓逸嘆了口氣,眼睛卻只敢看着熱氣騰騰的鍋。”胭脂鋪離我們鏢局很近,人家找上門來求助,我又剛好沒什麼事,爹您也太會聯想了。”
常遠兆臉上的笑容依舊,但心裏卻着實替自己的兒子感到不是滋味。猶豫了半晌,還是忍不住發自肺腑的勸說了一句:”你心裏如果總裝着一個人,就沒心思去看身邊的風景。兒子,你這樣會耽誤自己的。”
常梓逸聽完,忍不住笑了笑,擡眼看向自己的父親,問了句:”那麼爹心裏裝着誰?爲何事到如今,還是沒讓別的風景住進去呢?”
常遠兆爲自己的兒子如此雞賊感到由衷的寬慰。可心裏最深處,卻有一種細密潮溼的感覺滋生髮芽。”住着誰呢?我也很想知道。”
”我現在就幫您拆掉紗布。但您記住,要慢慢睜開眼睛,慢慢適應。要是有什麼不舒服的,一定要及時告訴我。”
爲了能夠最小限度的刺激到南宮羨許久未見光的雙眼,傅雲選擇在晚上給他拆紗布。
動手之前,還鄭重其事的叮囑了幾句。
昏黃的臥室裏,就只有南宮羨夫婦和傅雲三個人。
雖然這王府裏有太多人掛心着這件事,但考慮到很多情況,南宮羨還是選擇低調行事。
更何況,如果一切如願,他還是希望這段最幸福的時光,能和妻子單獨相處。
說不緊張那是假的。
此刻他連手心都是冰涼的。映雪將它在
自己手中搓了又搓,卻也無法暖起來。
眼前還是那樣的漆黑,即使他的皮膚感到越來越輕鬆,但他的心,卻是越來越涼。
因爲似乎最後一層紗布從眼皮上被揭開後,他依然沒能感受到一絲絲光亮。
映雪定定的望着他,心裏跟他一樣緊張,但臉上卻始終掛着平靜的淺笑。
他久久沒有睜開雙眼,她沒有催促,沒有焦慮。只安靜的,耐心的守望着他。
傅雲走了出去,並貼心的關上了門。她心裏明白,無論結果如何,屬於她的責任,已經完全結束了。
這一刻,無論成敗,都應該只屬於他倆。
”映雪……”他忽然輕聲喚了一句。
”我在呢。”她稍稍靠近他,近到可以嗅到他皮膚上淡淡的香味。
他喉結微動,雖然沒有睜開雙眼,卻也能看出此刻表情中的凝重與不安:”你會永遠都這麼愛我,陪在我身邊的對嗎?”說到這兒,他握着她的手,似乎更加用力。
她感到很心疼。無論結果怎樣,他此時此刻所表現出的脆弱和害怕,都讓她感到無比的心疼。”我會的。無論你變成什麼樣,無論你是誰,無論你在哪,我永遠都這麼愛你,永遠都陪在你身邊。”她鄭重的承諾道,希望將自己所有的勇氣和堅強都給他。
他睫毛劇烈的顫動,呼吸也變的有些紊亂。
她一動不動的望着他,嘴角始終帶着堅強的,溫暖的笑意。
直到從他濃密的睫毛中,窺探到一絲隱約的光亮。就像夜幕中出現的第一雙星斗。隨着睫毛一點一點的揭開,那雙星斗也越來越亮,越來越清晰。
她終於看到他眸子裏的自己,像是被包裹在溫柔濃郁的蜜糖裏。她終於看到他眼眸中失散已久的眸光,那是她曾經見過的,世上最美麗的眸光。
他眼眶中很快就蓄上了一層晶瑩的水光,讓他的眸光看上去更加令人迷醉。
她什麼話都說不出口,只癡癡呆呆的看着他的眼睛,享受着被這雙眼眸注視着的幸福感。
他也許久都沒能說出一句話,貪婪的看着眼前這個讓他思念到肝腸寸斷的倩影,直到視線裏的她,被自己的淚水扭曲成模糊一團。
最終,他將她擁入懷中,雙頰相貼,脈搏相扣,心跳相依。
”好久不見,我好想你。”這是他睜開雙眼後,說出的第一句話。
這一夜,註定是不眠之夜。
當他倆打開房門,準備去奶孃房裏接兒子時,便發現暗悽悽的走廊裏,站了滿滿當當的人。
南宮羨的視線,掃過他們每個人的臉。冷野,子軒,來福,長豐公主,王媽媽,張焱傑,楊爽……
他們每個人在接收到南宮羨的注視時,都不由自主的溼了眼睛。
南宮羨本人,也破天荒頭一次,在這麼多人的面前笑着淚目,因爲這些跟隨自己多年的家人,兄弟,朋友,他幾乎都是第一次,看清楚他們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