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南宮羨在睡夢中醒來,轉眼看妻子,發現她渾身都是汗,迷迷糊糊翻來覆去,似乎怎麼都睡不踏實。
他將枕邊的摺扇打開,側過身給她扇風。
陣陣涼意,終於讓她安靜了下來。身上和臉上的汗水也停了下來。
”爸爸,謝謝爸爸。”她喃喃的說了一句夢話。
他笑了起來,湊近她的臉,吻了吻她粉嘟嘟的臉。
隨即,一邊搖着摺扇,一邊笑着輕聲說了句:”還要爲我生女兒?我如今跟養女兒有什麼分別?小傻瓜。”
第二天早上,映雪睡到了自然醒。這是入夏以來,第一次沒有被熱醒。
伸了個懶腰,掀開薄毯下了牀,卻赫然看見了置於牀邊的兩枚碩大的冰塊。
她知道,自己已經命令禁止過,如果不是丈夫的命令,不會有人再敢往這裏送冰。
細細回想,昨夜翻來覆去之時,好像是他用摺扇不斷給她扇風,自己才安穩的睡去。
看來,逞強是騙不了他的。
如此一來,映雪整個白天,幾乎都沒有出門。就拉了一張凳子,坐在冰塊前喫喫西瓜,看看書。
外面的太陽實在是太辣,兒子們也終於肯老老實實呆在屋裏,沒出去撒野。偶爾傅雲冰雁和桃杏桃菲進來逗個樂子,但也只是呆一會兒,便又去各忙各的了。
只有何鷺兒,吃了午膳,便一直陪她待在屋裏,教兩個娃娃認字。
映雪今日才陡然發現,何鷺兒雖然刁蠻任性,對付小孩子,卻還是極有耐性的。
到了傍晚,南宮羨冷野這些男人們都還沒回來,王府裏卻來了一位稀客--太子妃,吳悠然。
映雪就在臥房裏接待了她。此時此刻,也沒有比這裏更加讓人舒適的地方了。
吳悠然頂着酷暑找上門來,坐在凳子上,一個字還沒說,便先流了十多分鐘的汗。
女人果然都是水做的。這是映雪跟何鷺兒共同的感受。
”喫點西瓜吧,冰鎮過的。”映雪給她遞了一盤西瓜,讓她降溫解渴。
她矜持了片刻,最後,還是沒能抵擋住酷暑的折磨,用牙籤挑了一塊西瓜吃了起來。
雖然身爲太子妃,在身份地位上,並不比攝政王妃低下。但不知爲何,吳悠然在面對這位王妃時,卻會不自覺的輸了氣勢。
並不是因爲,對方的父親是相國;也不是因爲對方有多麼強大的氣場。相反的,潘映雪爲人謙遜和善,可以說,放眼天下,也找不出比她更不會端架子的貴婦人了。
讓吳悠然,或者說,讓所有人,對潘映雪感到畏懼的原因,只有一樣,那便是她背後的南宮羨對她不惜一切的愛。
見對方如此拘謹,來了半天也不說一句話,映雪便乾脆替她開了口:”悠然,這麼熱的天,你來找我,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吧?”
”嬸嬸,我……沒什麼特別的事。”吳悠然低下頭,看着自己的鞋面,支支吾吾。
映雪看了看何鷺兒,對方立刻很有默契的起身說道:"
;我去看看我夫君回來了沒有。”
吳悠然擡起頭,眼睛裏積蓄着莫大的委屈:”嬸嬸,殿下……跟那個唐宛如……私下裏見面了。”
”什麼?南宮喆跟宛如?”這倒是映雪萬萬沒料到的。
”是啊。”
”真的假的?你是怎麼知道的?”
”是我爹……叫我娘告訴我的。嬸嬸,我該怎麼辦呀?”吳悠然可憐兮兮的含着眼淚訴求道。
映雪卻聽出了其中最爲古怪的部分,按住她呼之欲出的暴風哭泣,一臉狐疑的問道:”你等等,我捋一捋。太子跟唐宛如私底下有交集,你爹又是怎麼知道的?”
吳悠然眼珠子不安的轉了轉,弱弱的說道:”我……我也不知道,他並沒有告訴我。”
映雪將身子重新靠回椅背,不緊不慢的說了一句:”悠然,找人求助,最首要的一點,便是坦誠。如果你對我遮遮掩掩,那我幫不了你。你還是找別人吧。”
見對方態度冷了下去,吳悠然立刻就慌了:”嬸嬸,如果……如果我告訴您實情……您能不能……別告訴王爺,更不能告訴太子殿下!”
”你說,我替你保密。”映雪回道。
吳悠然定了定神,又咽了幾口唾沫,這才戰戰兢兢的說道:”太子殿下在大年夜那日的行爲,不知怎的,傳到我爹耳朵裏。我爹氣不過,就……就暗中派人……”
說到這兒,她再也不敢說下去,但映雪已經猜到了答案:”派人除掉唐宛如是嗎?”
”是……”吳悠然的聲音,比蚊子還要低。
屋子裏半晌沒人說話,吳悠然擡起頭看向映雪,發現她的表情很複雜,複雜的讓人害怕。
”嬸嬸,我向您發誓,我是昨日才知道此事。如果我早知道,絕不會讓我爹這麼做的!”她激動的表明自己的清白,早已泛紅的眼眶,溢出委屈和無助的眼淚。
映雪心裏對她產生一絲同情。本就不招丈夫待見,還有個這麼二百五的爹,真是想想都要崩潰。”所以是你爹派去的人,看到太子跟唐宛如在一塊兒了是嗎?”她語氣稍稍緩和了一些問道。
”是……”
映雪在心中納悶的想着:”怎麼會這樣?一個多月前,還見到過唐宛如。她似乎,是對常梓逸感興趣啊……怎麼會又扯上太子了呢?”
見映雪半天不說話,吳悠然焦慮的追問:”嬸嬸,您說我該怎麼辦?我覺得太子的心,是回不來了。”
映雪深深的望了她一眼,心知對於這個女孩子來說,任何一句虛僞的隱瞞或欺騙,都是一種極大的殘忍。只會讓她,在謊言裏越陷越深,越來越絕望無助。
前思後慮之下,她起身踱步到悠然面前,用一種平靜的語氣,說出近乎殘忍的真相:”妹子,說句你不愛聽的,太子的心,什麼時候在你這裏過?又何談讓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