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內的氣氛一時有些凝固，他知道有些東西，張餘生只怕並不想讓人聽見，當下識趣地打了個哈哈，強笑道：“既然張賢侄還有要事，那老朽今日就不打擾你了，咱們有閒話，明日再敘也不遲。”
他這一聲賢侄刻意叫的親熱無比，頗有些刻意讓許連城聽見的意思。
許連城哪裏會聽不出來，他望了一眼端莊賢淑的納蘭玲，又看了一眼坐在原地的張餘生，眼神不禁更加複雜了。
待納蘭百川離去，客廳內便再次陷入了沉寂，張餘生與許連城兩人各人都懷着自己複雜無比的心情，一時相對無言。
良久，還是張餘生率先開口了。
“許伯伯，好久不見。我以爲你再見到我時，會恨不得生吞活剝了我。”
他說出這話時，語氣明顯有些顫抖。
“難爲你現在還肯叫我一聲許伯伯。”
許連城苦笑一聲，語氣中帶着幾分悵然若失：
“說實話，如果可以，我真的想生吞活剝了你。”
“只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突然間想明白了。或許你本來就沒錯，你只是，在做自己的事情，一直以來，可能真的都是我錯了。”
“餘生，對不起，一直以來，其實都是我許家欠了張家，欠了張星海師兄，欠了你啊······”
張餘生渾身猛地劇震，不可置信的望着許連城，雙手都止不住開始顫抖。
他本以爲自己內心早已古井無波，不會再在意這些事情，但當他聽到許連城親口說不出“對不起”三個字時，他才知道，自己等這句話，已經太久太久了。
自己忍辱負重，拼命努力到現在，一次次從死亡的邊緣爬出來，不惜一切一步步朝許家靠近，爲的，不就是許連城一句道歉嗎？
他眼眶一下子就溼潤了，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好在他心智早已堅定無比，不會被許連城三言兩語迷惑。
張餘生不斷抑制住內心的衝動，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寒聲道：
“許伯伯，你這次來，應該不會是專程來說這些話的吧？”
感受到張餘生絕人於千里的態度，許連城也不禁苦笑連連，自己欠張家的，豈是三言兩語能夠還清的？
他早就清楚無比，如今的自己，根本沒資格奢求張餘生的諒解。
許連城沉沉嘆了口氣，語氣裏說不出的悲涼，強笑道：“也許，是我已經老了吧，纔會突然想對你說這些話。”
張餘生目光冷冽，不置可否地看着許連城，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不請我坐下？”許連城沒來由問了一句，隨即又自顧自道：“也罷，說完這些話，我便要走了。”
頓了頓，沒看見張餘生有任何反應，許連城不禁微微失望，語氣索然道：“餘生，你應該也知道許家現在處境吧？”“自從百餘年前，許家斗轉星移祕法自上一任許家家主手中失傳，失去了這最大的倚仗後，許家的地位，也從此在道盟中一落千丈。沒了斗轉星移，我許傢什麼都不是。同爲逐漸沒落的家族，我想你，也應
張家一樣的下場！”
“爲此，哪怕世人都嘲笑我背信棄義，哪怕你一生都會記恨我，哪怕犧牲依笙一生的幸福，甚至豁出我自己的性命，我也心甘情願！”
“至少曾經，我是這麼認爲的。”
許連城說到這裏，忽然看向張餘生：“諷刺的是，如今，在我所做的一切都已經無法回頭時，我才恍然徹悟，一切都是我錯了，我做的這些事情，簡直愚蠢到了極點！”
“人真是種可笑的生物啊，只有在認清自己已經輸得一塌糊塗時，才肯承認自己做過的錯事。”“你現在知道錯了？”張餘生攥緊了雙拳，雙目變得血紅，他再也抑制不住，死死抓住許連城的胳膊，發出聲嘶力竭的怒吼：“你認錯又有什麼用？說對不起又有什麼？一切都晚了，你已經毀掉了我十年的夢
想，毀掉了依笙的一生······”說到最後，張餘生語氣已經變得蒼涼無比：“真是的，明明對不起三個字，是天底下最沒有用的蒼白託辭，你明明知道，一切都已經發生了······我的夢想，我對依笙的承諾，從那一天起，從依笙將我推開起，
就已經徹底毀掉了啊。”
許連城苦澀一笑，搖頭道：“你放心，我從一開始，就沒有奢求過你的原諒，唯獨這一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該說的，我已經都說了。謝謝你還願意叫我一聲許伯伯，從今以後，你與依笙的一切，我不會再插手了。”
“但是，唯獨有一點，我希望你記住。你相信也好，懷疑也罷，這是我作爲長輩，能對你說出最後的真心話了。”
“我希望你停止與蜀山派爲敵，你根本不是蜀山派的對手！作爲上古七大派中最強大的勢力之一，蜀山派的勢力到底有多麼可怕，根本不是你能夠想象得到的！”
“如果你執意還要將一切繼續下去，那麼，說不得，我許家，如今也只有一錯再錯下去，堅定不移的站在蜀山派一方！”
“因爲我，已經沒有辦法再回頭了！”
說到最後，許連城忽然貼近了張餘生耳畔，壓低了嗓子，用自己兩人能聽見的聲音沉聲道：
“不要管依笙了，快去崑崙派，只有在崑崙派，你纔是絕對安全的！當心孫瀟，不，比起孫瀟，你更要當心二家主許文城，這個人不對勁，我甚至開始懷疑，他根本就不是我認識的那個許文城！”
張餘生一陣愕然，他擡起頭，卻發現在提起‘許文城’時，許連城眼底竟然浮現出了一絲濃濃的驚恐！
這種恐懼，根本就不是身爲二十四仙宗宗主的許連城該有的表情！哪怕對於蜀山派，許連城也沒有露出過如此驚恐的神情過！那副神色，就好像在極其小心的談及一個來自於九幽的惡魔！看更多！ 威信公號：hhxs6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