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又問他：“你即使得這等佛法，想來是佛門弟子，那你爲什麼不殺我？”
張餘生沒有說話，良久，他忽然沉沉嘆了口氣，靜靜將手伸向鎖鏈，手中運起星辰之力。
但觸到鎖鏈上封印之時，卻給一股巨力猛地反彈回來，讓他手掌一陣發麻。
張餘生搖了搖頭，望着眼前美得如詩畫中走出來的女子，語氣裏似是落寞，似是遺憾：
“蜀山派用來束縛九尾天狐的禁制，果然非同凡響，我打不開鎖鏈，也治不好你身上的傷勢，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只怕活不過一年了。”
陰冷幽暗的火光下，那女子神情明顯一怔：“你是人，我是妖，爲什麼要救我？”
“又是爲什麼，從剛纔開始，你已經問了我三個爲什麼。”張餘生無奈地看着女子：“放心，我也不是什麼好人，對我而言，殺人一個人，也許一個理由就夠了，但救一條性命，是不需要理由的。”
他出生的時候，妖族就早已被驅逐出漢龍國土，他對於妖族的敵意，甚至還不如對蜀山派的反感來得深。
頓了頓，他見女子神情中還帶有一絲敵意，不禁無奈一笑：“就算是妖族，也是被某個人深愛着而降生在這個世界上吧？”
女子目光閃爍不定，就這麼凝望着張餘生，清澈的眼神中，她看不出一絲污濁。
半晌，女子忽然溫柔的笑了，宛如春風出生，讓人心魂搖曳：“你真的很特別呢，我第一次見到像你這樣的人類。”
“經常有人這麼評價，我就厚着臉皮當你們是在誇我了。”張餘生心中暗暗嘆息，也許是知道眼前的女子已經時日無多，也許是知道自己已經救不了她，至少，他能做到的，就只是讓女子不要在臨死之前，心中也只剩下對這個世界的仇恨，那樣的話，就實在太不
公平了。
女子輕笑出聲，她下意識想捂住嘴，卻發現手上已經是深深的鐐銬，眼裏閃過一抹低落：“我叫白弦，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張餘生。”張餘生微微一笑：“張家的張，餘生只爲一人的餘生。”
“張，餘，生······”白弦喃喃念着這個名字，彷彿要在餘下的生命裏，將這個名字深深記住：“小公子，你還是快走吧，這裏很危險，你不該來這裏的。”
張餘生努了努嘴：“你是指蜀山派？巧了，我剛剛還和蜀山十二劍之的一位交過手。”
白弦渾身一震，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這個少年，竟然和蜀山十二劍交過手，還沒給對方殺了？
她要是知道剛剛凌風給張餘生揍得那悽慘模樣，不知道會驚訝成什麼樣子。
“蜀山十二劍，是齊雲天，還是孫藏海、天河？”
張餘生微微錯愕，隨即目光一黯，白弦顯然已經被困在這陣中數百年了，她對外界的記憶，也還停留在齊雲天帶領蜀山十二劍的年代。
張餘生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滋味，耐心解釋道：“齊雲天現在已經坐上了蜀山派掌門之位，孫藏海如今也是岷江一脈掌門，至於如今的蜀山十二劍，卻是以洛離爲首的凌風、孫瀟等蜀山派年輕一輩。”
他說到這裏，才發現自己的語病，如今的洛離，大概已經在叛亂失敗後，輾轉流露在不知何處吧？
如果命運的軌跡不會改變，那麼，他依舊會來到漢武城，遇到那個讓他傾慕一生的女子，然後在殺掉漢武城主宇文拓後，心滿意足的離去。
提起齊雲天的名字，白弦眼底不禁閃過一抹深深的仇恨，神情似哭似怒：“似齊雲天這等衣冠禽獸，倒也符合蜀山派掌門應有的模樣。”
“可憐我幻狐一族，向來隱世不出，只想尋個清淨的山林，保一族平安，爲什麼連這麼簡單的冤枉，齊雲天也要將它踐踏掉？”
幸好她看不見祭壇之底那滿地淒涼的屍體，不然此刻只怕會悲傷得昏死過去。
白弦越說越怒，到最後，幾乎已是咬牙切齒：“說什麼我妖族就是邪魔外道，禍害蒼生，理所當然將我們趕盡殺絕，人族又能好到哪裏去了？”“道盟這些人，盡擺出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說什麼修真煉道，追求仙途，結果修煉成仙的沒見到，一個個背地裏一門心思全是明爭暗鬥，爭權奪勢。將我妖族趕出了這片富饒的土地，獨佔了漢龍大陸後，
這天下的殺戮，又何曾因爲妖族的消亡而停止？”
“要我看來，也不過是成王敗寇，勝者改寫了一切歷史罷了，若是當年勝的是我們妖族，人族，也一樣是邪魔外道。”
說到最後，她才意識到什麼似的，望着苦笑不已的張餘生，蒼白的俏臉一紅，低聲道：“對不起，我不是說你，我忘了你也人族。”
“沒事，你說的都是實話。”張餘生苦笑一聲：“有時候，說到這裏，我倒是想問你一件事情。”
白弦見張餘生沒有在意，才鬆了口氣：“小公子想問什麼？”“你方纔說，哪怕將妖族趕出了漢龍大陸後，這天下的殺戮，也不曾停止過，那麼我反過來，我也想問你一句，若是有人承諾你，只要妖族甘願消亡，便能換取天下太平，衆生安定。這筆交易，你做還是不
做？”
張餘生說完，便鄭重的盯着白弦，等待着她的回答。
白弦怔在原地，下意識想說，如果妖族消亡了，那這個世界變得美好，又有什麼用？
但望着張餘生那一塵不染的眸子，她竟是說不出一句話來，因爲她隱約覺得，張餘生並不是這個意思。
這一刻，在這個少年的深邃眼眸裏，她竟是看到了自己前所未見的一種神采。她甚至有種錯覺，這個少年心中，是真的懷着天下蒼生！看更多！ 威信公號：hhxs6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