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老太太覺出這變化來,問了句。玉雨春也不好說多來少次的也無所謂,顯然是對老太太誠意的沾污,可也不能總以忙作藉口,就說:“奶奶的辦法還真有效果呢,現在覺得肚子不再經常疼了,不用天天來了,太麻煩您了。我婆婆都過意不去了呢!”</p>

    老太太警覺。可能以前受婆婆的氣過,現在又與兒媳婦不合睦,認爲天生都是惡婆媳。她這兒當然是媳婦惡,而真心疼愛玉雨春,有些當自家孫女了,所以玉雨春那邊自然就是惡婆婆,在家肯定是受盡了婆婆的氣!</p>

    老太太直接上升了高度,不忿道:“多出來幾趟,你婆婆還找你不是?嘖!湘東那孩子看着還是不錯,平時也不知護着你?”</p>

    “沒有!我婆婆沒對我不好,都對我挺好!”玉雨春忙解釋。</p>

    “嘖,多心善的孩子!受這麼大委屈,一句孬話也不說……”</p>

    玉雨春在鄭老太太眼裏完全是落難天使。玉雨春有些無奈,不知如何將自己慘烈無比的命運從老太太手裏解救出來。算了!最後她想,反正也傳不到婆婆耳朵裏,隨便老太太認爲吧。</p>

    玉雨春從鄭家回,只要鄭質中在家,一般都送。而且,假若老太太與之前比對一下,會發現,兒子現在,比之前工作“輕閒”不少,在家的時間放長,回家的時間變早。多數能趕上送玉雨春一程。</p>

    玉雨春又坐着鄭質中的車回家,路上說:“我這些天早上都跑步了。”</p>

    “好,看着氣色好多了。”</p>

    “有那麼見效!”玉雨春不信。</p>

    “跑一兩天都見效,狀態和心情就不一樣!生命在於運動,運動纔有活力。繼續,別一陣過去,又懶得不動了。”</p>

    “您當體育教練還是蠻有一套的,當局長可惜!”玉雨春爲他婉惜。</p>

    鄭質中爽聲笑。玉雨春聽他笑完,又充滿好奇,“您,天天都這樣快樂?”</p>

    她想不出他是種什麼心情。太太有名無實,兒子不在身邊,四十幾歲的男人,能天天快樂到哪去!他的生活是怎麼過的?也像她一樣每天這麼熬煎着度日如年?</p>

    中笑嘆一聲,“小丫頭!你不就好奇我和你嫂子那點事?告訴你!省得你天天惦記着。……我和你嫂子,是在我一個部隊領導家認識的。那時,她剛中專畢業,還是個很小的小姑娘,挺活潑,挺招人喜歡的!和那家的女兒是同學。我比她大六歲,那時我已經是部隊的副連長了,還沒媳婦呢。”</p>

    玉雨春聽着笑,鄭質中也呵呵笑笑,又道:“幾天後,那領導給我介紹你嫂子,我覺得還行。就那麼定了。半年後,我去了西藏,見面少了,可常寫信。我在西藏的第二年,她去看我,老遠的路啊,六天才走到!我去執行任務了,託我連裏的一個戰士去接的她。從她下車的地方到我們營地,沒有車,騎馬,還得走半天多。直到很晚她纔到,一路早吐得不省人事了……”</p>

    鄭質中停了,玉雨春沉默着,等着他繼續說。</p>

    “在那兒呆了一個多月,她和接她的那個戰士好上了,我發現後很生氣。第二天,她定好要走,她要那戰士去送她,說已經和我沒關係了。我就讓那個戰士去巡邏,那天不該他去的,可他得服從命令。不想那天突然起了大風暴,四個去巡邏的戰士只回來三個……那個……偏偏那個戰士給風暴捲走了。”</p>

    玉雨春聽至此,已經連接上這個故事的以後和結果。長久默然無語。</p>

    “後來,我們還是結婚了。好一陣歹一陣的,總之沒很舒心過。孩子大了些,她辭職下海,去做生意了,回家越來越少!”</p>

    “不該結婚!”玉雨春幽幽嘆息。天生的怨偶,就像她和郝湘東。孽緣!</p>

    鄭質中沉悶地長嘆一聲,“本來也沒想着還有結果。我送那個戰士的骨灰和她一塊回來。回來半個月後,我老領導家的女兒來找我,說她懷孕了,希望我們不要分手,要我對她負責。我覺得該負責!是我的責任!”</p>

    玉雨春心裏驚疑,支吾道:“懷孕?孩子……”</p>

    鄭質中淡然一笑,“我從沒和她有過那事。”</p>

    靜。</p>

    “所以,奶奶她不喜歡那個孩子……”許久後,玉雨春打破沉寂。</p>

    “她不知道,頂多懷疑過。小超大了後,在他姥姥家呆的多,可能不常見的緣故,也許,真有血親這種東西,祖孫倆,還真就不是太親!也可能老太太對小超媽媽意見太大,連孩子也遷怒了吧。誰知道!……你可不要說給她!”</p>

    “嗯……”玉雨春沒期望聽到這麼多,感覺有負擔,“您幹嘛都說給我,萬一,我保不住祕密……”</p>

    鄭質中也突然醒悟,不知所以地笑一聲,“本來孩子的事沒想說的,說着說着……”</p>

    “這可是把柄,萬一我想抓住做文章,你就被動了!”玉雨春語氣鄭重。</p>

    鄭質中呵呵笑,“是啊,不該給你抓住!爲了防止我懷疑你在背後作我的文章,你也給我個把柄抓抓?”</p>

    玉雨春咯咯笑出來,“我纔沒那麼傻!”</p>

    鄭質中笑嘆搖頭。他悄悄掃視一下玉雨春的臉,窗外,霓虹夜影,融在那張笑臉裏,異常的動人。鄭質中第一次發現天下有這樣姣好的笑容,一時凝滯。方向盤,在他猛回神時,也驚怔了下,車頭隨之一擺,接着扶直。</p>

    玉雨春卻猛然驚叫起來:“呀!十點多了!還沒到家!這是到哪了?”</p>

    外面兩行路燈,清晰而又飄渺地退向後方,兩邊更縱深處是一樣的城市燈火,路上過往的車輛不是太多。玉雨春判斷不出到了什麼地方,但肯定不對!她離開鄭家時是九點來鍾,到家也就二十分鐘的路程,竟走了一個小時!</p>

    鄭質中也努力辨認着窗外,覺得應該已進入了另一片城區。自責道:“對不起,只顧着說話了,開過了。”</p>

    汽車忙又調頭往回走。</p>

    返回的路上,鄭質中開得很快,玉雨春看看他,笑笑,“不用太着急,沒事。”</p>

    鄭質中點下頭,沒再說話,專心開車。車內空間忽然有些緊促,喘息,微微不暢。</p>

    坤調離了“國庫”,竟是去了k城市紀委任副紀高官。調令來的突然,連鄭質中等人也沒想到。郝湘東感覺小看了這個將要日沒西山的“老朽”。儘管劉再坤由“國庫”去了k市紀委不算高升,屬於平行使用。但再怎麼說,有些國企身份的“國庫”與國家二級地方行政單位“市”畢竟有區別,其實權與性質都有出入。無疑,後者更上。</p>

    “國庫”全局送得着的人都去送了送。回來,郝湘東跟在鄭質中後面去了他辦公室,坐下後吐出一個字:“暈!”</p>

    鄭質中笑笑,他明白郝湘東的意思,像劉再坤這樣的人都能到紀委工作,是有些諷刺。不過,除了有些諷刺之外,劉再坤離開“國庫”既非“國庫”損失,更非鄭質中損失,都是去了塊心病。劉再坤比鄭局略長几歲,但在“國庫”,鄭局卻一直壓着劉再坤半格,這便使劉再坤從來沒有平心靜氣地聽從過鄭局的指令,多是陰奉徐違,暗搞一套。自然,鄭質中不會對劉再坤十分欣賞。</p>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