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民國惡花 >第十章 生變
    歡迎你!</br>?袁安淇窘迫地回來,見桌上的菜已然改頭換面,微張了嘴,還沒“啊”出聲,就聽梁沫生一頓一頓地說道:“肉老,還塞牙。”

    她只好順從地又拿起叉子喫意麪。不過這意麪做得也不是很正宗,袁安淇覺得還沒有北平的炸醬麪美味,牛奶凍嚐了幾口,寡淡得不知摻了多少水。兩人的第一頓飯就這麼將就着喫完了,梁沫生帶着袁安淇離開時,回頭望了一眼西餐館的招牌,心裏想着再也不要來了。

    他剛想帶着她在街上逛逛,薛副官就把兩人喊住。他早在兩人喫飯時就滿大街出來尋,終於讓他在這麼個西餐館處瞅着了自家旅長的汽車。氣喘吁吁地從後面趕來,薛副官氣也來不及歇,說道:“旅長,師座召您趕快回呢,姓顧的又有動作了!”

    梁沫生心裏一緊:“他又打到哪兒了!剛被老子轟出寧縣,現在又搞什麼花樣!”

    薛副官趁這麼個空當狠狠喘了口氣,道:“他沒打過來,這回他讓人跑到山東去,把師座千金回國的列車給劫了!”

    “孃的,他還有錢去山東劫人!”梁沫生當場啐了一口。

    這姓顧的本名顧洪武,比他還小兩歲,之前聽名字的時候還只是個草莽土匪,近一年卻是異軍突起,讓他連着把五六個大縣給攻打了下來。上次一戰梁沫生看得清清楚楚,他內裏其實早有些撐不住了,因爲好幾個縣讓他轟成了死城,沒糧沒彈,兵肯跟着他纔怪!

    現在竟然下了狠手劫走師座的寶貝千金,想必是得狠狠詐上一筆。梁沫生在街上扔下袁安淇,急匆匆鑽進了汽車,他心裏盼着他的師座還能狠下心腸做個清醒的決定,畢竟師座的崽子數跟他老子梁老爺子很有得一拼,區區一個小女兒,讓人劫了就劫了,仗還是要繼續硬氣地打下去!

    昂首闊步地急奔入大廳,他看到他的老師座聲淚縱橫,其實也不是很老,只是頭髮花白,背脊略駝,不過六十歲,可此時卻哭得像個七老八十的古稀老人,見梁沫生來了,像個跟人鬥氣鬥輸了,衝他撒嬌的姨太太。

    梁沫生眉頭一皺,預感不對。果然,師座揩了揩鼻涕,多情傷感地說道:“我的小女兒是我髮妻留給我最後一個孩子,從小就放在身邊看着長大的,沫生啊,姓顧的要價六十萬大洋,我給就是了,事到如今,我也認了。錢早準備好了,現在就等着你把我閨女平安接回來啊。”

    師座一雙老手上來,作勢要抱住梁沫生,梁沫生聽了那“六十萬”的金額,腦子裏炸開了鍋,但還是條件反射般避開了師座伸過來的手。

    師座一愣,又擦了擦眼淚,正聲道:“沫生啊,你行軍打仗的時間雖短,但是大有本事,我把你一手提拔上來,如今也最是信任和看重你,若事成了,我回頭就把我那小女兒許給你,你放心,嫁妝肯定不會少!”

    梁沫生心裏冷笑:“你他媽當我不知道你那點老本?成年就窩在這麼個鬼地方養老等死,八九個孩子都送出國外去了,你還能剩多少傢俬?怕這六十萬大洋一去,你把女兒換回來,到時候拿我們這些兵將當人肉盾牌,自己好找個地方躲起來安享晚年!”

    他憋着這口氣沒罵出來,腦子裏飛快地盤算着自己未卜的前途。末了,他衝師座憨直一笑,說道:“師座說得是,既然師座信任我,我就堪此重任,保準把小姐平平安安給您送回來。”

    深夜梁沫生回來時,袁安淇正洗了澡,把帶來的雜誌拿出來再翻閱一遍。雜誌前面的好幾頁都印的是當紅電影明星的照片,穿着身印花閃光綢的旗袍,兩條雪藕般的手臂齊根劃出,頭髮燙成鼓蓬蓬的大波浪,額前打着疏落落的劉海。

    她正想着憑自己這副小模樣,大可不必喫這口飯,也當個電影明星時,聽到樓下傳來沉重的腳步聲,由下及上,該是梁沫生回來了。

    袁安淇之前對梁沫生把自己丟在大街上還心存怨氣,幸好有副官帶她回來,正猶豫着要不要起身開門,總算他是這屋子的主人家,這時腳步聲陡然拖到房門口,有人“嘭嘭嘭”有力地敲了三下門。她只得說聲“請進”,同時雙手不由自主篡成了兩個小拳頭。

    梁沫生推門進來,就見她剛洗過澡的模樣,穿了身絲質睡裙,胸前繡着一朵粉紅的月季花,頭髮還是溼嗒嗒的,有這麼一小束垂到了月季花上。他貪看了幾秒,下命令地說道:“快收拾東西,今晚的火車回北平。”

    袁安淇雲裏霧裏地“啊?”了一聲,梁沫生沒有時間解釋,“嗒”地關門走開。心裏覺得莫名其妙,她還是乖乖拿出大皮箱,把衣服鞋襪一股腦裝了回去,然後換下睡衣,套了條西洋式連衣裙,夜間涼,她又罩了件坎肩,正襟危坐地在沙發上等着梁沫生來叫他。

    等了大半夜,最後來叫她的卻是薛副官,她好歹鬆了口氣,忙問原因,薛副官這回沒有像大哥哥似的耐心解釋,面無表情地說了句“大人的事,小孩子別多嘴。”

    到此時她才明白今夜的嚴肅性,閉了嘴,聽話地跟着薛副官上了汽車。等坐上火車時,她才發現梁沫生並不跟她一起回去,但她不敢再多問,在窗口衝站臺上的薛副官揮揮手,此人卻轉過背去大踏步離開了。

    心裏空落落的,回憶來天津的短短几日,只覺口味寡淡得像晚上喫的牛奶凍,除了涼浸浸的,沒有一點滋味。

    回到白府已經是早晨十點過了,董湫纔剛起牀,聽聞外甥女被遣送了回來,詫異之餘居然有幾分喜悅。

    她沒去看垂頭喪氣,摸不清頭緒的袁安淇,而悠哉遊哉地梳洗喫早餐,下午約好了牌局。自從小命得保,她對手下的幾處產業有了幾分懈怠之心,反正如今過驕奢日子綽綽有餘,她抓緊時間縱情歡樂,不再太過計較得失。

    回來白舒銘纏着自己玩兒,第二天仍照常去上課,袁安淇對同學詢問一律只說生了場病,在家養了幾天。天津一行,比梁沫生更能讓她記住的是切不動的牛排,冰涼的牛奶凍,和半開半殘的八爪菊。

    梁沫生卻比不得袁安淇這麼波瀾不起,他此刻正坐在專項列車上,出神地望着車窗外枯黃起伏的山丘。雪花銀元用木箱裝好了,一擡一擡地搬到車廂裏,有士兵端着槍守着,他梁旅長打頭陣,負責押鏢。

    師座千金已經被顧洪武帶回寧縣了,從閔縣到寧縣,車程並不很遠,梁沫生擡手看了看錶,大概還有一個小時就能到達。分針秒針面無表情地走着,梁沫生面無表情地盯着,分針秒針猝不及防地飛了出去,梁沫生身子也給帶着往前一撞,戴着表的那隻手狠狠地磕在了桌沿上。

    捂着紅腫的手,梁沫生看了眼窗外靜止的山巒,正想吼上一句怎麼回事兒,車廂門忽然被打開,露出薛副官的臉來。薛副官焦頭爛額地說道:“旅長,前邊的路給人炸了!”

    梁沫生一聽,虎眼圓瞪,立刻把手按在別腰間的手槍上,隨時準備抽出來大幹一場。出了門,他迅速地環顧四周,還好,他手底下的兵訓練有素,仍冷靜地守着銀元,等待他的命令。

    “我說,你們都聽好了……”梁沫生解開軍衣襯衫的第一顆釦子,扯了扯領口,準備嚎一嗓子,沒想到此時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像有千萬人在後邊推他一般,“轟”地一聲,一車上的人都給震趴下了。

    安靜了片刻,沒給炸死的梁沫生這才警惕地爬起來,拍了拍腦門,他現在耳鳴得厲害,簡直快聽不清旁邊跟着起來的薛副官正“啊啊啊”地講些什麼。

    薛副官也沒說什麼,只是問他的旅長有沒有受傷,旅長副官兩人看起來都鎮定有餘,就聽外面有兵馬壓境的聲音,有人扯着嗓子宣告道:“裏面的聽着,我們顧司令等不及了,識相的話,趕快下車交錢,別想耍什麼花樣!”

    梁沫生氣急敗壞,罵了句娘,把一個小偵察兵抓起來,讓他回去告訴師座,車和銀元被姓顧的半道劫了,快派兵過來增援,自己則大踏步走出車門,準備與來人先周旋一番。

    哪知還沒踏出出門,乳白的濃煙中伸出一隻黑亮的勃朗寧手槍,不偏不倚正好對準了梁沫生的太陽穴,冷冰冰地壓得他頭皮一緊,車裏的兵見了立時斂氣屏息,隨時預備着撒丫子跑人。

    又是一年開春之際,袁安淇脫下厚實笨重的貂皮大襖,和白舒銘坐在小花園裏喝杯果汁曬太陽了。這天午後,望着暖烘烘的太陽,

    她慶幸自己又捱過了北平的一個寒冬,成功地活到了十八歲。這小半年裏,董湫在自己的小世界裏忙得不亦樂乎,只偶爾會帶上她參加一些晚會或音樂會。看更多! 威信公號:hhxs665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