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麟擡手摸了摸高挺的鼻子,低聲囁嚅道。
“我知道。你是皇上的人,可是一旦皇上看到這份庫檔,你就是一個死人。難道你寧願做一個死人,也不想跟我好嗎?”
夜玉脈脈含情地注視張麟,語氣幽幽地說道。
“夜玉,如果你相信庫檔上所載是真的,你怎麼會喜歡這樣下三濫的人?如果你也認爲是假造的,你又怎麼可能威脅到我?”
張麟臉上賠笑,以近乎自貶的語氣說道,希望夜玉能夠放他一馬。
“這不是喜不喜歡的事情,而是需不需要的事。”夜玉一臉的嚴肅,語氣激動地說,“至於相不相信,我的看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的看法。”
夜玉的話讓張麟摸不着頭腦,她需要我?需要我什麼呢?
“這麼說,你一定要跟我過不去了?”張麟豁出去了,眼睛瞪着夜玉,如同鬥雞一樣,一言不合就要翻臉的架勢。
“我絕對沒有跟你爲難的意思,一切全憑你的決定。”夜玉柔聲說道,好像壓根兒沒有與張麟吵架的意思。
“你到底需要我什麼?”
“你答應了,我再跟你說。”
“你不怕做第二個上官婉兒嗎?”
“我不怕。”
夜玉怎麼會如此不顧後果地喜歡自己呢,張麟百思不得其解。轉念一想,要是和夜玉發生了親密情事,這東廠就成了夫妻檔,也不是什麼壞事。
問題是,紙包不住火,一旦讓皇上知道,就不止是打入冷宮那麼輕巧,恐怕會被剁碎喂狼。
可是,不答應夜玉的要求,這種黑料一旦進入皇上的視線,他的下場也好不到哪裏去!
我怎麼會有這麼個下三濫的原身呢!
這種庫檔,肖清芳既然弄出來了,且敢於放在東廠,她肯定還有備份,她隨時都可以通過祕密途徑,將這黑料送到皇上的案前。
就算肖清芳不弄這個黑料,金木蘭肯定也有,而且後者就是第一人證。
張麟知道,金木蘭就是翌陽郡主,自己沒有按她的要求去做事,又曾經壞過她的大事,恐怕金木蘭也不會饒了自己。
而李昭德曾經羈押過沉萍,目的就是弄自己的黑料,八成已經弄到了手。
這些人,誰會饒了自己?
看來自己的未來是凶多吉少,難有好下場。
要想讓自己不受原身的過去所影響,除非斬斷與過去的聯繫。
如何斬斷?說的輕巧,做起來困難。自己從進宮到現在,一直使用原身的身份,這種聯繫如同與生俱來,突然說自己不是原身,誰會相信?除非坦承自己是穿越過來,可是這事恐怕更沒有人相信。弄不會被人當成瘋子,甚至是妖孽對待。
既然自己的黑身份無法洗清,那麼還有一種可能,可以避免受到原身身份的牽扯,那就是武則天突然駕崩。因爲金木蘭所有的計劃都是針對武則天,武則天死,這事自然失效。
可是武則天駕崩後,自己又難逃另外一種死。
除了一種可能,繼任者爲另外一位女皇,且全盤接受後宮。
夜玉有可能當女皇嗎?不可能。她權力和勢力都不夠,就算權力和勢力夠了,她不具有法理性。
要是誰權勢大就可以繼任皇位,那麼這天下就會亂套。
有時候,法理比權勢更重要。
要講法理,在女子當中,太平公主的資格最大。
看來必須及早推動武則天立太平公主爲儲位繼承人,這是張麟眼前唯一可行的出路。
可是,現在的武則天又年輕又精神,和一個三十幾歲的少婦差不多,不大可能會突然駕崩。
唉,完了,張麟感覺自己的眼前一片漆黑,前途極其渺茫。
勉強向夜玉交了差,張麟的魂都似乎丟了,他的心被恐懼、無助和茫然所佔據。
~~~
關內道總兵府。
按照大周的軍制,十六個衛爲機動軍,可以從南調到北,從東打到西,而軍府則是常駐軍,負責駐地軍事安全,一般不出境作戰,除非敵軍來犯,或者有皇帝的特別旨意。
州府一級的軍府爲折衝府,道一級的軍府爲總兵府,管轄道內所有折衝府的府軍。
“聖旨到~”
一行十餘人簇擁着一位年輕的欽使,進入關內道總兵府。此人年齡二十出頭,身穿緋紅色的內侍袍衫,腰圍玉帶,頭戴黑色襆頭帽,儀表堂堂。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從皇宮藏兵樓盜取了虎符的李子唐。
此刻,他打扮成內侍的模樣,手捧明晃晃的聖旨,在無崖等人所組成的欽使衛隊的簇擁之下,昂然進入關內道總兵府。
“臣關內道總兵裴秀恭迎欽使!”
關內道總兵名叫裴秀,裴秀率領總兵府所有僚屬,在正堂前面的院子裏,跪地迎接天使。
裴秀年齡三十五歲上下,長得與他的名字相反,卻是五大三粗,滿臉的絡腮鬍子。他年紀不大,權力卻是非常之大,管轄着關內道二十四個折衝府,手下擁有五萬大軍。他的品秩爲三品,與各衛大將軍同品。
李子唐站在正位,雙手展開聖旨,神色莊重聲音尖尖地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突厥大軍犯境,擾我關河寧定。八衛出京,神都空虛,特調關內道兩萬府兵,由欽使李子唐統轄,開赴進京,拱衛神都,翊衛天子。接旨後剋日出兵,不得延誤。欽此!”
這道聖旨自然是李子唐模仿上官婉兒的手跡而僞造的。李昭德府裏有的是聖旨,而李子唐又極擅模仿別人的字跡,又會篆刻,僞造一道聖旨輕而易舉。
“臣裴秀接旨!”裴秀朗聲說道,雙手擡起,從李子唐手裏接過聖旨,然後起身,面帶東道主的熱情微笑與李子唐寒暄了幾句。
“裴將軍,軍情緊急,請速速調撥兩萬府兵,交由下官,回京向皇上覆命。”李子唐開門見山說道。
“欽使大人,要調府兵出境,是需要虎符的。”裴秀的臉色從隨和變得嚴肅,在兵事上,他丁是丁卯是卯,一點都不含糊。
“下官既然奉旨調兵,虎符自然是有的。”李子唐淡淡一笑,轉身從無涯手裏拿過他用雙手捧着的金絲楠木盒子,恭謹地打開,從中露出黃燦燦的虎形雕刻,在日光照耀之下熠熠生輝,這就是虎符。
“取本將的虎符來。”裴秀見了李子唐的虎符,並沒有馬上就同意派兵,而是扭頭向總兵府長史輕聲吩咐了一句。
長史進入書房,取出留守虎符,交予裴秀,這虎符與李子唐的虎符幾乎一摸一樣,只是在切面上有一凹孔。
裴秀從李子唐手裏接過凸虎符,與凹虎符頭尾相對,嵌在一起,旋轉一百八十度,要是兩者能完全重合,那麼即算驗證了虎符的真假。
可是凸虎符旋轉了九十度就卡住了,再也轉不下去了,很顯然,與凹虎符不是一對。
這虎符是假的!裴秀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怎麼可能是假的,明明是從藏兵樓偷來的虎符,怎麼會對不上呢?李子唐的臉色也不怎麼好看,眼中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兩人互相注視着對方的眼睛,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殺氣。
“來人。。。”裴秀擡手一指李子唐,厲聲喝道,意欲將李子唐拿下,可是還沒等他的話說完,站在李子唐身旁的無崖,便抽出佩刀飛快地劈了過來,其快無比,在總兵府下面的僚屬反應過來之前,將裴秀從左肩到右脅,斜斜地劈成了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