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時候還沒感覺,可回去的時候,他彷彿感覺到了一絲晃動。
“起風了”
沙清神色嚴肅,顯然起風不是什麼好事情。
“一起風,煙霧堅持不了多久的,我們必須加快速度衝出去。一旦煙霧散了,這個決策就沒有意義。”
“可我們約定的時間是一炷香啊”
“計劃趕不上變化,要學會變通。只要我們在煙散之前衝出這片區域,自然會被對方發現。等他們回過頭來發現追錯了,張大人他們應該已經走了。”
沒錯,同樣的大船隻要能相隔一里地,敵人想要追上他們,基本上不可能了。
不過到頭來說,還是這風來的太討厭了。
這一刻,洛白也只能感嘆上天都不眷戀他們。
這個風哪怕晚起一會,也不會有現在的困境。
但四條船上的人都沒說什麼,他們加快速度,衝出煙霧。
搖着船槳,沙清似乎有心事,一直漫不經心的看向四周。
洛白好奇道:“沙大哥,怎麼了”
沙清還在猶豫,不知道自己想的事情該不該說。
“沙大哥,這一去是生是死還不知道,你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江上煙霧籠罩,可沙清還是把持着正確的航向,繼續向南。
“我在想,一會我們怎麼逃跑。”
就這個
“簡單啊:有命活着就跑,沒命活着一了百了”
沙清臉上掛着笑意回頭:“那你是準備一了百了,還是準備跑”
洛白笑笑,沒有回答。顯然,他的內心並不像他說的那樣輕鬆。
沙清也沒有繼續問,對他來說,活着完成任務是目的。其他的,都是扯淡
“我之前說過,我是豐裕城人,知道這裏很多的事情。比如說,我們現在的位置,可以目測出來距離南岸和北岸有多遠。”
洛白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你是想要告訴我,咱們應該逃回哪邊對吧”
沙清笑道:“三十里黃河渡口,十五里落戶風陵。這話講的是黃河兩岸上,最出名的兩個黃河渡口,一個就是豐裕城,另一個就是風陵渡。”
“豐裕城南北城的碼頭相距三十里,而我們應該在河心的位置,南北都差不多。”
這不是白分析了嗎
洛白頓時失去興趣,專心划槳。
“任務從來沒有說要我們一去不回,完成任務和活着回來比不矛盾。”
話是這麼說,可太多的時候,需要用命來換取任務的完成。
比如說眼前。
“你說的有道理,可問題是,就算我們完成了任務,也必然躲不過他們的追擊,難不成你以爲我們能活着上岸”
沙清難得笑着看向洛白:“九死一生和十死無生是有區別的,區別就是,咱們這些人都會水”
講了一句讓洛白不以爲然的話,他大聲喊道:“諸位兄弟,一會棄船逃跑,大家各安天命。如果能活着,不管是回家還是從軍,都希望諸位兄弟能平安一生。”
這他孃的算什麼事
講完,還不忘看着洛白:“至於你,跟我走”
衝出煙霧區,他們就被發現了,南歸的水路,有三條車船擋住了他們的路。
“衝過去。”
四隻小船加快行進速度,向前衝過去,
“盾牌”
早已經準備好的盾牌被另外兩個人舉着,勉強擋住他們四人。
就這樣,兩人划槳,兩人舉盾,他們迎向了敵軍的車船。
“船大難掉頭,只要我們用最快的速度穿過去,就可以了。”
沙清對於水師作戰似乎非常熟悉,有條不紊的下着命令。
洛白穩穩的搖獎,對他來說,在不該說話的時候說話,是極不明智的。
現在的他,並不需要去幫助沙清,他只需要貫徹這些命令。
船小,速度很容易起來。
四艘小船,如果離弦之箭,衝向敵船。
敵船在他們衝出的瞬間就發現他們,慢慢匯聚靠攏,向他們駛來。
“他們在傳遞消息,旗艦上的敵軍很快會受到我們突圍的消息。現在就看北邊的人會不會上當了。”
直到這時,洛白才發現了一個恐怖的問題:“如果他們不上當可怎麼辦”
沙清發現洛白的腦子很有意思,有時候聰明,有時候笨的要死。
“都準備上牀了,忽然想到給新娘彩禮還沒準備好,你他孃的還真是後知後覺”
洛白怒道:“我第一次打仗,想不圓滿很正常。你是老兵,想到了爲什麼不說”
沙清反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沒說”
洛白怔怔的看着沙清,說不出話來。
“一場戰爭的勝利,需要各個部分分工協作。就像現在,你怎麼知道就我們被犧牲了,沒有其他人”
“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讓意外出現在自己這個點上,然後你才能去考慮其他,明白了嗎”
不知道爲什麼,沙清對洛白顯示出來少有的耐心。
洛白也已經冷靜下來,靜心的聽。
沙清說的道理,和任無雙說的大同小異。或者說,藉着現在的具體情景,沙清說的話反而更加讓洛白印象深刻。
“這傢伙,還真有幾把刷子”
說話間,他們已經靠近敵船。
三十丈的距離,足以進入有效射程,箭雨覆蓋過來。
“叮叮噹噹”的聲響想在腦袋旁邊,洛白也是緊張的一頭冷汗。
餘光看着腦袋上的盾牌,他吞了口吐沫,祈禱這東西能堅挺點。
“第一次上戰場沒嚇的叫出來,還算不錯了。我現在相信你殺過人。”
洛白根本沒心情理他。
“加快速度,快速通過。”
但他們的意圖已經被敵船猜想到,兩艘船遠遠的就開始靠攏,準備擋住他們的去路
“小船撞大船,可沒好處啊”
沙清還有空自嘲,心態真好
面對像是自殺式前進的快速行船,車船上的人顯然很開心。
畢竟兵不血刃就能殺掉這些人,他們自然樂意接受。
看着只有十幾丈的距離,洛白都可以看到對面船上站着的士兵,已經他們拿箭射擊的動作了。
嘶喊聲,怒喝聲,在這一刻安靜下來。
他的雙手下意識快速划槳,身邊兩人半跪着扛起盾牌,穩穩的護住他們。
一切都是那麼自然,可洛白的心已經到嗓子眼了。
他看着冷靜的沙清,顫抖道:“真要撞上去”
這樣撞上去對拖延時間於事無補啊
這個想法剛出現,沙清喝道:“你停手”
洛白愣了一下,但還是停下手上划槳的動作,單邊划水,船頭立刻偏移。
看着船擦着車船邊緣行過,洛白的已經渾身都溼透了。
“小傢伙,你這樣的精氣神怎麼上戰場打仗別緊張的連武器都拿不穩”
洛白擦了擦汗,難得沒有反駁沙清的話。
這其中的驚險刺激,不身臨其境,真的無法體會。
“划船”
他沒有回神,不代表沙清也分不清楚情況。
“現在纔是最危險的時候,能不能活下去就看我們的運氣了。”
關係到的自己的小命,洛白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接下來怎麼辦”
“繼續跑”
繼續跑這算是什麼回答
“一炷香時間到了嗎”
“到了”
那北邊的船過來了嗎
手持盾牌的兩人已經將盾牌靠後,擋住後背。
隔着盾牌之間的縫隙,他們看着身後的情況。
“追擊的船隻有十幾艘,正在快速接近”
這不奇怪,畢竟他們的速度,是不可能和車船相比的。
他們現在只能打一個時間差,就是大船之前阻擋他們失敗,調頭的時間。
“船大難調頭,我們現在爭取時間,不僅僅是給張大人他們爭取的,更是給自己爭取的。”
至於身後的船隻,沙清冷笑道:“十幾艘船看起來他們應該是判斷我們就是主力,想要追我們了。”
戰爭之初,他們有過統計,敵船應該在三十搜之間。
之前燒了兩艘,毀了一艘,再加上俘獲的那一艘,敵船應該在二十五艘左右。
現在身後有十幾艘,那必然判定他們這裏有價值才追擊過來的。
“也就是說,除了我們之外,張大人那邊最多還有十艘敵船如果我猜測的不錯,那十艘敵船應該去追第二波誘餌了。”
洛白無言以對。
這個猜測合情合理,無力反駁。
他現在才明白,打仗,真的要靠腦子的。
“諸位,咱們需要爭取的時間不用多,再堅持一炷香就可以了。”
一炷香沒什麼問題,問題是,然後呢
“然後咱們就跳水”
這麼簡單
洛白睜大眼睛看着沙清:“這就是你的計劃還有十幾裏的距離,就算不被殺,也會被凍死的水裏的”
沙清沒有解釋自己的抉擇,他回道:“我們本來就該死,現在拼一拼活着還能活着,就算死了也不虧。倒是你,沒有死罪,如果真的死在這裏,就太可惜了”
果然是九死一生
洛白無言以對。
“小傢伙,想要活命,我勸你最好劃快點,說不定會離南岸近一點,你的生存機率會多一分。”
洛白已經無言以對了。
“他孃的徐遠浪,老子要是活着回去,非要喫窮喝窮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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