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淵，黑暗，死寂，人臉。
那張慘白的面孔突兀入目的瞬間，李客州渾身一顫，腦袋下意識的往後一仰，全身寒毛蹭的一下就豎了起來，這猝不及防的對視下，本來提聚於身的勁道都散了，險些沒嚇出個好歹來，身體中的氣血瞬間狂涌而至，在他身後的酒德麻衣只覺得猛地臉上一熱，李客州那煉獄熔爐一般的血氣瞬間讓整個深潛器裏面的溫度上升了好大一截，恍若要燒起來一樣。
兩顆人頭大的拳頭裏咔咔作響，差那麼一點，就那麼指甲縫那麼大的一點，就要一拳轟上去。
李客州畢竟武術境界在那裏擺着呢，力道剛一散，瞬間本能的拿住歸攏，這一散一聚間，剛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的心神便已回攏，心思這麼一定，再定睛看去，小小的觀察窗上，已經迴歸了黑暗，海淵的死黑，再次佔據了整個世界。
他湊過腦袋，再一次貼在觀察窗上，向外張望，半晌，一無所獲的他無奈的後退了一步，閉上了眼睛，實在是什麼都看不到，深潛器無論內外，都是漆黑一片，這種彷彿死了一樣的黑暗裏想要看東西，着實是難爲這雙招子了，索性閉上眼，完全依靠聽覺去聽取外界的聲音。
良久，他晃了晃腦袋，張開眼睛，扭頭看了一眼深度指示燈，就這麼一會兒，他們已經又向下沉了一百多米。
“怎麼了？”酒德麻衣好像感覺到了李客州睜眼一樣，壓低了聲音問道，但是，在這種整個世界都彷彿死掉了的無聲環境下，即便是將嗓音壓的再低，也如雷鳴般響亮。
“收聲。”李客州回了一句，支棱着耳朵再細細的聽了起來，好一會兒後，他不死心的又探頭在觀察窗上向外望了一眼後，一言不發的坐到了地上，眉頭鎖的死死的。
剛纔他分明感到，一個巨大存在貼着深潛器擦肩而過，那個存在到底是什麼，李客州沒分辨出來，但是，那種超大的體型在運動時對於周圍的環境產生的影響，卻讓他無比熟悉，甚至他隱約有種感覺，剛剛貼着深潛器而走的那個存在，就算是比不上龍王，但也絕對比自己當初在指環王中接觸到的那些大型生物要更加龐大，無論是黑雲一樣的陰影之龍還是那頭將莫瑞亞坑道附加的水域當成老巢的水中監視者，都不一定有剛剛那個東西的塊頭。
反倒是後面那張和自己面對面的人臉，則完全是意外，自己絲毫沒有察覺到那個東西的存在，雖然他的感知不算強項，但好歹也是化勁級別的武術大師，直覺極爲敏銳，雖然沒有到那種秋風未動蟬先覺的地步，但也不容小覷，最起碼暗箭冷槍很難對他起到作用，等閒存在想無聲無息的靠近他，完全是無稽之談，這才讓他剛剛和對方對眼的時候心裏驚着了一下。
不過想到水中監視者，李客州扭過頭：“大王烏賊生活的深度是。。。。”他話問了半句，聲音戛然而止。
一張慘白的面孔，就那麼靜靜的，挨在觀察窗上，隔着一層窗戶，從外向內窺視着，當它看到李客州看過來，視線彼此交觸的瞬間，那張臉，眼角開始下拉，層層疊疊的皺紋耷拉下來，滿是褶子的嘴巴兩端向上翹起，拉扯出一個陰森可怖的笑容！
李客州心裏猛地打了一突突，長身站起，一步跨出，也就一步的距離，便貼在了艙門上，肩膀一塌，身形一降，脖子微微一伸，整個人趴在艙門上，和那張不知何物的臉面四目相對，眼底血色上泛，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開始在盪漾，空氣裏也發散開來隱約的哀嚎，一股子死亡降臨的意味，頓時發散開來。
有人言，眼睛是心靈的窗戶，習武之人也有武者攻殺，以目擊目的說法。
眼，毫無疑問是最能表達出一個人情緒和意志的渠道，李客州的煞氣，雖然更多的是在指環王裏一座座城屠殺過去而自然而然產生的一種屠戮式的血煞，但毫無疑問，那一用一座座死去的城市做盤子的無數屍骨，賦予他的，是萬千生靈在黑暗大軍的屠刀下對他憎恨和詛咒所產生的最直接的死亡氣息！
濃郁的煞意擴散開來，幾乎讓艙室內剛剛升起來的溫度陡然暴跌，海淵之下，本就宛如冰窟，這一刻，濤濤煞氣翻滾，更是寒冷刺骨。
慘白人臉被李客州這麼一逼，倏忽遠去，眨眼間就消失在黑暗中，無影無蹤，李客州保持着這個姿勢，一動不動的站在艙門前。
幾秒鐘後，他對着酒德麻衣一揮手：“開燈！”
下一瞬間，光芒大盛，在酒德麻衣的操控下，本來環繞着深潛器的燈光瞬間聚攏成一束，就像是一道奪目的光劍，剎那間撕裂黑暗，破開深邃，以觀察窗爲起點，激射出數十米長的一道奪目光芒。
酒德麻衣晃動燈光，李客州的視線隨着燈光的晃動而快速巡視，已經進入超凡層次的視力幾乎在光線出現的瞬間就讓他看清楚了一大片視野範圍，海水在他眼中雖然都是一片黑暗，但卻以深潛器上的探燈爲圓心，形成了不同層次的黑，越往外，越黑，越深邃，到了百米外，就恢復一開始那種死了一樣的黑暗和深邃，然而，任憑他再怎麼努力的瞪大眼睛，都像是剛剛一樣，一無所獲，那張詭異的人臉，來的突兀，走的無聲。
他極力歪着脖子向上看，上方，也是同樣的黑，再低頭，腳下，亦是無邊的黑，整個世界，彷彿除了黑色外，就沒有任何別的色彩了。
而且除了背後的深度表上的顯示數字和深潛器倉壁上不時升起的氣泡外，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的墜落感，他們不像是在朝着無盡的黑暗深淵墜落，更像是懸停在荒涼的黑暗中心，但他知道，他們在下沉，下沉，不斷的下沉。
良久，李客州站直了腰，板寸在倉頂上像是毛刷一樣刷過，他縮了縮脖子，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酒德麻衣的聲音在身後小心翼翼的響起：“剛剛，那是什麼？”
李客州轉過臉，臉上神色變化幾下：“不知道，但感覺不像是什麼善茬。”
沒錯，事實上，李客州現在心臟依舊在狂跳！剛剛那張煞白的臉，給他的危機感，甚至比當初的山之王還要強烈！尤其是對方‘笑’起來的那個瞬間，那種無法形容的陰寒感，莫名的讓他背脊發涼，就像是有一隻生冷徹骨的手從他背脊上一個指節，一個指節，僵硬的擦過的感覺，甚至在第二次同對方對視的時候，他的耳畔隱約中有年久失修的老舊木門在開關時那種令人牙酸的聲音。
李客州看着窗戶，咬了咬牙，他不知道剛剛那個是什麼東西，但是，他一點都不想深究，他現在只想渡過這漫長到前所未有的八公里，到達那座城市，搞死那頭龍王，然後用把大象裝進冰箱裏的辦法帶回去。
經歷了剛剛那一幕，他對自己現在所處的海淵，忽然有了一種極大的不安感，這才三千米到不到點，就有這種詭異的東西，再往下，還有什麼？
“還能再快一點嗎？”嘴上說着話，眼睛卻沒有絲毫的放鬆，依然死死的盯着窗戶。
“沒法了，甚至還要減速，讓艙室有更多的時間去適應更強的水壓，不然的話，暴增的水壓會損壞外殼。”
“減速。。。。。知道了，這東西，能關上嗎？”他念叨了一聲，指了下那扇窗子，說了一聲。
“這個，要我把它遮起來嗎？”酒德麻衣皺皺眉，她的眉毛修建的很細，就像是兩片細細的柳葉，即便是剛剛在海底走了那麼久，都依舊精緻，皺起來很好看。
“那就算了，關燈吧。”他吐了一口氣，靠着倉壁坐下，遲疑了一下後：“坐過來，靠近我，小心一點，這地方有點不太對。”
酒德麻衣沒有再說任何一個字，靠攏過來，挨着李客州山熊一樣的身體坐下，背脊抵在他的手臂上。
海淵，再次陷入黑暗。看更多！ 威信公號：hhxs6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