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我們不能做好朋友了。”阿嫵扁扁嘴假裝生氣。
這時候,外婆不應該和她同仇敵愾,一起批判長孫徐嗎?
長孫徐絕對是她在書院的最大剋星,沒有之一。
最可恨的是每次他都號稱奉旨教導她,氣得阿嫵直磨牙又無可奈何。
教導她最頭疼的規矩的李先生都沒這麼嚴苛!
謝行心中激動,但是不敢在阿嫵面前表露出來太過,免得被她看輕,所以開口道:“我出去讓人給姐姐和大姑娘做酥山來消暑。”
酥山是用奶油酥油做的,下面放着冰塊,爽口冰涼,是上佳的消暑之物。
阿嫵笑道:“有勞了。”
“說起這個,”阿嫵道,“哥哥賞我一匹素紗,別提多輕薄的,穿上素紗做的衣裳就跟沒穿一般。我回頭讓人送來給外婆。”
“你自己留着用吧。”
“我總在外面跑,”阿嫵附在柳輕菡耳邊,“這種感覺不踏實,跟果奔似的。”
柳輕菡被她逗笑。
見謝行出去,阿嫵賊兮兮地道:“外婆,您從實招來,在陝西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
柳輕菡裝傻,自己抓過團扇搖着:“陝西什麼事情?我怎麼不知道?”
“您和謝行回了一趟陝西,現在他看您眼神都不一樣了。”
“怎麼個不一樣?你倒是說說。”
“肉麻。”
“那正常,因爲你外婆就算半老徐娘,也還有魅力。”
阿嫵:“……有魅力。”
“說真話,到底哪裏不一樣?”
“我也說不上來,反正不一樣了。”阿嫵道,“現在他看着您,有點像哥哥看我了。”
從前不是如此,從前謝行的臉上多少帶着敬畏和疏離,現在卻彷彿都沒有了,而是像一個熱戀的人看着自己心愛的女人那種感覺。
“別胡說。用皇上說話是大不敬。”柳輕菡道。
“您怎麼不激動?”
“我有什麼好激動的?”柳輕菡自嘲地笑,“我比他大了三十幾歲。小老虎,我從來都很清楚我們兩人的關係。”
與情人相比,更像主僕。
“他還是個孩子,所以有時候難免頭腦發熱。”柳輕菡道,“或許對我有些喜歡,但是很難持久。你外婆,已經是個老太太了。”
“可是我覺得他現在對外婆很真。”
“我對他也不假,所以我厚着臉皮找你送他去書院。”
“外婆啊,您有沒有想過,書院中好看的家世尊貴的女孩多少!如果她們看上謝行怎麼辦?謝行這麼好看,我都看不夠……”
“去告訴皇上你看不夠。”
阿嫵吐吐舌頭:“我這不是替您擔心嗎?”
“我有數。”柳輕菡道,“你幫我多照顧他便是。”
她到底沒滿足阿嫵的八卦心,沒有告訴她在陝西發生了什麼事情,讓兩人的感情突飛猛進。
一會兒,謝行親自端着酥山回來,卻沒有看見阿嫵。
柳輕菡懶懶地道:“佔了她這麼長時間,皇上早就不耐煩了。再不讓她走,就龍顏大怒了。”
“以後你們都是同窗,有的是機會。”柳輕菡道。
“嗯。我最應該感謝的是姐姐。”謝行目光繾綣地看着她,脣角露出笑意,“但是我和姐姐之間,應該不需要說這些了。”
柳輕菡摸摸他的手背:“你猜剛纔那隻小老虎跟我說什麼?她說讓我防着你,免得你被別的女子勾走了魂。”
“那怎麼會?”謝行舀了一塊奶油自己吃了,道,“她們便是再好,在我心裏也不及姐姐萬一。”
“就會哄我。”
謝行着急了:“姐姐要相信我,我是真的……”
柳輕菡伸手掩住他的脣,“我相信。可是阿行,我垂垂老矣,你卻若初升朝陽,我怎麼能耽誤你?我是真心希望你能遇見喜歡的女子,那女子溫柔善良,能爲你生幾個胖娃娃。”
謝行的臉色變了,緊緊捏着手中的勺子,指尖發白。
柳輕菡笑笑,繼續道:“若是將來她容我們來往,你來看看我便行。”
“姐姐!”謝行氣得聲音都顫抖了,第一次在柳輕菡面前發作摔了勺子。
柳輕菡還在笑,笑容沒心沒肺。
她說:“阿行,別任性。以後不管你什麼時候需要我,我都能幫你。我在這世上,沒有多少牽掛的人了,你算一個。”
她自詡豁達,對於張孟琪和前朝皇帝都能棄如敝履,唯有對謝行,是用了真心的。
“姐姐以爲,”謝行眼中含淚,牙齒幾乎都被咬碎,“姐姐至今還以爲,我是要利用你的緣故嗎?”
“利用也沒關係,我願意。我做事從來只看心情,不問因由。利用我又如何?人生在世,誰不是相互利用?”柳輕菡淡淡道。
“好,好……”謝行後退幾步,淚水在眼眶裏打着轉兒,“我以爲在陝西的時候,姐姐是把我當成夫君,纔會……做了那麼多,又陪我拜祭父母。現在想來,竟然是我自作多情了。”
說話間,他看着柳輕菡,神情悲傷,眼神絕望。
“阿行。”
“多謝姐姐這幾年來的照拂,日後謝行必有回報。”
說着,謝行跪下給柳輕菡行大禮,然後站起身來,“只是我是要與自己娘子在一處的,所以無法再陪伴姐姐。”
說完這話,他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阿行,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固執倔強?”柳輕菡幽幽嘆氣,看着他寂寥的背影,心中似乎有一處又酸又脹。
“來人。”
柳輕菡身邊也有幾個可用的侍衛。
“老夫人,要把謝公子請回來嗎?”侍衛小心翼翼地問。
他們從來沒有聽過謝行跟柳輕菡吵架,現在都很驚訝。
謝行這是好日子過膩了嗎?竟然可笑地想要名分。
他配嗎?他想做大將軍的岳父?未來皇后的外祖父?
真是天方夜譚。
柳輕菡淡淡道:“不用,跟着去看看他在何處落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