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冷笑:“這套說辭用了一遍又一遍,華先生死了,下次還有張先生、李先生出來背黑鍋。”
“表兄寫了封親筆信,承諾一定會把孩子救回來,送給地虎軍。”
“他如果真有這個能力救出來,也不會送還。”蘇清歡瞭然地道,“還有這次錦奴被送回來,不就是安撫地虎軍,想以他爲質的意思嗎?”
人心都是肉長的,世上最經不起消耗的就是感情。
賀長楷這次是徹底傷了世子的心,父子感情,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蘇清歡甚至悲觀地想,在賀長楷那裏,世子已經永遠地失去了繼承權。
世子只空剩一個長子的名號,賀長楷以他爲質,還要告訴別人,這個兒子是我親自教養的,很重要……
陸棄沒有作聲,實則內心也五味雜陳。
亦兄亦父的兄長變得越來越陌生,他甚至都替他覺得臉發熱。
賀長楷到現在,都還沒放棄拉攏地虎軍的念頭。
真真做夢。
過了不久,在陸棄的授意下,劉均凌代表地虎軍回信,表示大將軍身死,地虎軍要守制,三年之內不參與朝廷紛爭。
地虎軍“秦”字大旗不倒,緊接着,又與宋霆的遼東軍、叢冬日的東南軍一起昭告天下——“衛我家國,攘外爲先”,擺明了不參與內亂的姿態。
“那糧草供給怎麼辦?”蘇清歡問陸棄。
“朝廷和雲南各出一半。”陸棄淡淡道。
“皇上和鎮南王都願意?”這有些奇怪啊。
“誰不願意打誰,你說如果是你,願意還是不願意?”
蘇清歡大笑:“這個主意好。”
內亂既然已經不可避免,他們三方各自守住一角,防止外來侵略,既包圍了家國,又牢牢把持住了這天下一半的兵力,減少傷亡,所以也是意義深遠。
蘇清歡還有些擔心陸棄的“死”,會讓地虎軍軍心不穩,爭權奪勢而導致內部混亂甚至分裂。
“我一直看顧着,亂不起來。”陸棄對此十分有自信,“而且詐死之事,並非長久之計。過個一年半載,衆人習慣了我們三方不參與,表兄就算知道我沒死,也不會寄希望於我身上。”
一年的時間,足夠把京城的親人轉移出來,也夠他肅清地虎軍裏不安分的樁子。
五年後。
“娘,娘……”阿嫵帶着小蘿蔔一前一後歡笑着衝進了蘇清歡的醫館。
兩人身高差不多,因爲年齡只差一歲,看起來像龍鳳胎似的。
阿嫵穿着一身淺綠色的厚襖裙,髮髻上插着綠色翡翠鑲嵌的蝴蝶,嬌俏可愛又不失尊貴;而小蘿蔔穿着一身深藍色短打,踩着家常的小布鞋,看起來像阿嫵的小廝似的。
蘇清歡正在給人診脈,身邊坐着已經亭亭玉立的蔣嫣然在低頭認真記錄。
“大姑娘,大公子,夫人在忙,跟奴婢過來洗手喫點心好不好?”做婦人打扮的白蘇笑着把兩個小傢伙攔住。
“要銀子,要銀子。”小蘿蔔附和姐姐。
他是個有點特別的孩子,讀書習字,練武騎馬都十分有天賦,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就是不善於表達。
蘇清歡有一陣子都懷疑他自閉,但是後來證明,他就是懶得說話。
沒錯,就是懶。
智商沒問題就能鬆一口氣?
不,情商低更讓人操心。
小蘿蔔的情商低表現在,經常被姐姐騙了,還傻呵呵地替她說話。
蘇清歡曾經無奈地說,全家人的心眼加起來都沒有阿嫵一個人多,全家墊底的沒心眼,非小蘿蔔莫屬。
但是令狐大夫特別喜歡小蘿蔔,說這叫大智若愚,日後會有大造化。
蘇清歡也只當吉利話聽一聽。
陸棄對阿嫵,那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曾經就因爲阿嫵喜歡,花了一萬兩銀子給她買了一套琉璃玩具,差點沒把蘇清歡氣死。
這不就是玻璃嗎?十二生肖的琉璃作品,放到現代十塊錢她都嫌貴,這爺倆竟然花了一萬兩?
她讓去退,阿嫵不肯,摟着陸棄的脖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陸棄抱着她,拿着玩具,去軍營裏睡了五天,到底沒退。
這件事情真的讓好脾氣的蘇清歡大發雷霆,陸棄自己在她面前做底伏小,信誓旦旦地悔過,但是卻不讓她罰阿嫵,弄得蘇清歡很是無語。
好在阿嫵大部分時候還算乖巧貼心,蘇清歡也只能自我安慰,不學壞就行。
至於小蘿蔔,可能是撿來的,陸棄在他面前就是個十足的嚴父。
讀書不好?罰!
練武不好?罰!
惹了姐姐?罰!
蘇清歡都害怕小蘿蔔產生心裏陰影了,也婉轉勸說陸棄,不要如此區別對待,免得孩子心裏有落差。
但是陸棄對她的理論嗤之以鼻:“他要是敢拿自己跟女孩比,我打斷他的腿。”
在他法西斯式的殘暴下,小蘿蔔竟然還能茁壯成長,天天小牛犢子一般護着姐姐,跟屁蟲一樣聽姐姐的話,蘇清歡不得不感慨,這孩子,心可真大真糙啊!
她本來很不贊成陸棄的這些做法,直到有一天,在路上無意中聽到兩個休息的士兵交談,才豁然開朗。
“原本我還當小蘿蔔是將軍和夫人收養的,現在看才知道真是親生的。”
“是啊,不是親生的,哪裏能下這麼多心血栽培。”
“將軍就這一個兒子,肯定要好好教養。”
原來,在衆人眼中,這就是器重嗎?
蘇清歡意識到自己又帶入了自己現代那些民主平等的父母子女關係,這裏情況不一樣啊。
入鄉隨俗吧,古代人也沒聽說過孩子什麼心理問題,教養好的孩子,還都是很有出息。
慢慢的,她想明白,其實孩子出問題,很大原因是因爲愛的失位或者失控,也在於與周圍比較產生的失衡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