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娘睡。”阿嫵搖着蘇清歡的胳膊撒嬌。
“那可不行。”反對的是小蘿蔔。
“怎麼不行?”阿嫵凶神惡煞地道,“小蘿蔔,你剛喫的獅子頭,是我帶回來的!”
喫完就不認人了是不是?
“姐姐睡覺不老實,會碰到弟弟的。”小蘿蔔慢吞吞地道,“你要是想找人陪,去我那裏吧。”
阿嫵眨巴眨巴眼睛,一副勉爲其難的樣子:“那好吧。”
一雙兒女牽手離開,蘇清歡囑咐丫鬟婆子們好好伺候,自己也便歇下了。
她是孕婦,養好身體最大。
“小蘿蔔,我好不喜歡現在的爹爹啊。”阿嫵抱着膝蓋坐在炕上,對寫大字的小蘿蔔道。
橘黃的燈光打在她蜷成一團的小小身體上,更顯得脆弱無助。
小蘿蔔等一個字寫完才放下筆:“姐姐,爹爹還是爹爹。”
他洗了手,從盤子裏拿了顆蜜餞塞到嘴裏慢慢嚼着,又撿了一顆遞給阿嫵。
“我不想喫。”阿嫵搖頭,“小蘿蔔,你說爹能好嗎?”
她這個問題,問遍了除了蘇清歡以外的所有親近之人,彷彿每多一個人跟她說出肯定的答案,陸棄真就多一份痊癒的希望一般。
“能。”小蘿蔔又把她不要的蜜餞塞到嘴裏,兩邊腮幫子都鼓鼓囊囊的,“不要着急,慢慢來。”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呢?”阿嫵眼中露出茫然之色。
“那要看孃的。”小蘿蔔意味深長地道,“當初只在一起不到一個月,爹就喜歡上了娘。現在最多兩個月?最重要的是,要給爹孃獨處的時間。”
“那怎麼有獨處的機會?”阿嫵眼睛亮了。
“我還沒想出來。”
主要是還沒想出來,如何不動聲色地進行,不被父母發現。
阿嫵頓時像霜打的茄子一樣,瞪了他一眼:“你這話等於沒說。”
“娘都沒着急,姐姐也不要着急。”
操之過急,反而適得其反。
娘碗裏的肉,就算她自己暫時喫不到,別人也沒法動。
姐弟倆絮絮半夜不提。
陸棄治軍很嚴,這段日子他都在軍營中練兵。應該說,比從前更嚴格。
他不想給自己太多時間能呼吸亂想。比如到現在他也不明白,爲什麼自己會因爲女人跟賀長楷鬧翻,爲什麼那個做他妻子的女人,和其他女人那麼不一樣。
但是沒用,那些無解的問題,會見縫插針地涌入他的腦海中,讓他煩惱不已。
比如現在,明明是在看手下將士們騎射比賽,卻莫名其妙想起世子告訴他,蘇清歡也會騎馬,並且曾經那麼勇敢。
隨着他從劉均凌、杜景、世子口中知道的關於蘇清歡的信息越來越多,他越發覺得自己這個娘子,實在不一般。
他該怎麼辦?真的回去同她做夫妻嗎?
想到馬上就是十五,陸棄也很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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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和她同牀共枕?他恐怕做不到,他不習慣枕邊有人,習慣劍不離身;可是所有人都對她交口稱讚,說明她是一個好女人,如果自己冷待她,她大抵也會難過。
陸棄想着,頭更疼了。
他的思緒被一陣喧囂聲打斷,放眼循聲望去,原來是有人墜馬。
墜馬之事,可大可小,完全看運氣——有人安然無恙,也有人倒黴摔斷了腰腿胳膊甚至摔斷了脖子。
“去看看怎樣了。”他無暇再想蘇清歡,皺眉對身邊侍衛道。
過了一會兒,世子過來了。
“表舅,是汪恆墜馬,摔斷了腿,現在動彈不得。”世子稟告道。
“汪恆?”陸棄眉頭幾乎都要擰到一起,“怎麼偏偏就是他!擡下去讓軍醫好好救治。”
汪恆是他最近纔看上的一員虎將,原本想着大力提拔,誰知道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以後估計是沒辦法上馬出征了。失去了一名虎將,陸棄心疼難當,心情自然也不好。
“表舅,讓娘……舅母來看一下吧。”
陸棄醒來後對世子喚蘇清歡爲“娘”十分不滿,所以世子基本也避開在他面前喊。
“她來做什麼?令狐大夫不是還是她師叔祖嗎?”陸棄道。
“有些方面,令狐大夫比舅母也有不足。夫人救治過受了腿傷之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不敢說全部,但是大部分都能痊癒。”世子道,“汪恆剛剛二十,但凡有一絲機會,也該試試。”
“你讓人回去請她。”陸棄沒有猶豫。
他愛惜人才,並不覺得這件事情還有什麼需要猶豫的。
蘇清歡很快匆匆趕來,身後跟着蔣嫣然和白蘇、白芷。
她甚至無暇看陸棄,直接道:“人在哪裏?怎麼樣了?”
世子帶她到了汪恆的營帳裏,陸棄也跟着進來,身後跟着劉均凌和杜景。
汪恆品級低,所以和另外一人共住在此。
這兩個人一腔孤勇,打仗時勇往直前,自是誰都挑不出毛病;但是出身卑微,大大咧咧,衛生習慣就不太好。
雖然是正月裏,但是營帳裏還是發出一股令人不愉悅的味道。
汪恆自己並不覺得,躺在牀上疼得臉色蒼白,但是看見蘇清歡,還是笑嘻嘻地道:“全仰仗夫人了。”
劉均凌是個直腸子,怒斥道:“你們這豬圈,臭不可聞,也不怕把夫人薰倒!腿都斷了,你還能笑出來!”
臭不臭的,陸棄不與他計較,只要能殺敵,這些個人的小毛病,都可以忽略不計,反正他又不在這裏住。
但是他這心態,看起來比自己還輕鬆,這就不對了。
汪恆解釋道:“有夫人在,就是死了都能給我救回來,還是一條好漢,不怕。”
他入軍營晚,所以對於蘇清歡的醫術,基本都是聽別人口口相傳的。
傳下來的,自然有些誇張的走樣。
汪恆卻深信不疑,現在只覺得自己要見證奇蹟,心裏竟然有些隱隱的興奮?
陸棄看向蘇清歡——原來,她名氣比自己想象中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