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看營帳四周,語氣蒼涼:“這是將軍的營帳,若是不方便,我搬出去。”
開口就問四個瘦馬,難道她會喫人嗎?
陸棄死了,已經死了。
現在在她面前的,是戰神秦放,天之驕子秦放,桀驁直男的秦放!
“你還要鬧什麼!”陸棄語氣很急躁。
“我鬧了嗎?”蘇清歡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眼神沒有什麼溫度,“我不是順着您的要求,做一個賢惠不善妒的妻子嗎?否則難道真的要等板子打到身上嗎?”
“娘——”阿嫵哀求地看着蘇清歡。
蘇清歡深吸一口氣,提醒自己不要在孩子面前逞一時意氣,就算離開,也不要露出尖酸刻薄的模樣。
於是她緩和了面色,對她笑笑:“娘不說了,你好點些了嗎?”
阿嫵點點頭:“好多了。”
“那就好。”蘇清歡笑容溫柔。
陸棄覺得她變臉也太快了,分明是針對自己,臉色便難看了許多。
“娘,我想在您這裏睡。”阿嫵撒嬌道。
“好。”蘇清歡一口答應,想着如何跟她平心靜氣地談一談,讓她知道,有時候父母分開,也是不得已,也是對現狀最好的改變。
“爹,你也留下好不好?”阿嫵哀求地看向陸棄。
陸棄抿脣,看了一眼蘇清歡,等着她開口挽留。
蘇清歡低頭看着自己的鞋尖,只當沒聽到。
陸棄心裏有幾分賭氣——爲什麼別人家的妻妾都唯夫君是從,小意討好,她卻連一個臺階都吝嗇給自己!
所以即使真的很想答應,他也沉默着不開口。
他沒發現,在蘇清歡面前,他幼稚的像個孩子。
“我想讓爹孃陪我睡。”阿嫵可憐巴巴地道。
蘇清歡心裏難受,卻知道不應該在這時候再動搖意志——這種糾纏的日子,她真的過夠了。
她狠狠心道:“阿嫵,爹爹很忙。”
陸棄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起身拂袖便走。
阿嫵“哇”的一聲就哭了。
陸棄頓住腳步,然而想想,還是沒有回頭,她都那麼不待見自己,自己何必要做狗皮膏藥?
陸棄出去,蘇清歡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深深呼吸才能壓住心底的疼痛,“阿嫵,對不起。”
阿嫵卻擦擦眼淚,起身往外看看:“娘,爹走了?”
蘇清歡:“……你!”
“我想幫您把我爹留下,您怎麼就這麼不配合呢!”小老虎忿忿地埋怨道,“也是我今天氣壞了,不該去挑釁我爹,害得您跟我爹生了嫌隙。”
蘇清歡:“……阿嫵,爹孃的事情,你不要插手。”
阿嫵看着蘇清歡:“我爲什麼不能插手?要是你們真的和離,我就沒有親爹親孃了!”
“怎麼會?剛纔爹孃吵架,但是看到你生病,不都心疼你照顧你嗎?”蘇清歡道。
“那不一樣,您和爹分
開,各自婚嫁,我就有了後爹後孃,親爹親孃就不管我了。”阿嫵眼淚汪汪的,“娘,爹生病了,您就要拋棄他嗎?要是他被別的女人騙了呢?他那麼笨……要是他新娶的妻子不喜歡我呢?打我罵我罰我怎麼辦?還有小蘿蔔,他那麼笨,那麼貪喫,餓肚子怎麼辦?”
除了陸棄,她誰都不要。
最好的已經擁有過,還能俯就誰嗎?不能。
曾經滄海難爲水,他給過自己的,又豈止滄海?
“我也不要離開爹……”阿嫵這次是真的很傷心地哭了。
小小的她,已經感受到了母親的決絕,所以真的很慌。
“阿嫵,娘答應你,不會讓你在離開爹孃的環境裏成長。就算爹孃不在一起,你、小蘿蔔、阿狸依然是我們手心裏的寶貝。”蘇清歡嘗試着跟她解釋,“不是娘不想努力,而是娘太痛苦了。娘不想把和你爹的情分都消磨掉,我捨不得,只能離開。”
舊日的美好,都是屬於她的寶貴記憶,現在獨此一份,如何捨得被那些瑣碎的生活和無謂的人消磨掉?
阿嫵不懂,也不想懂,只要想到父母要分開,她就心碎了。
“娘,求求您好不好?我會保護娘,不會讓別人破壞你和爹的感情,求求您了好不好?”
女兒一聲聲稚嫩又哀傷的懇求,像一把把尖銳的刀子,把蘇清歡割得遍體鱗傷,血流成河。
原來,進退維谷,取捨兩難是這般的滋味。
前世看到家暴的報道,很多女人痛哭流涕說不能離婚,因爲捨不得孩子。
從前她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憤怒,現在卻多了許多理解。
太疼了,心被生生撕裂,太疼了。
成年人的世界,哪裏有容易二字?年少輕狂,妄自尊大,又懂得什麼人間悲歡疾苦?
可是她終究是不一樣的。
她能理解別人的容忍,卻不能任由自己沉浸在悲傷和幻想中難以自拔。
今日的事情,如果她願意,完全可以在阿嫵的這番和稀泥之下和陸棄握手言和。
但是她不願意。
這是第一次,但是遠遠不會是最後一次。
難道一定要傷透了,老死不相往來才選擇黯然離場嗎?
不,就算退出,也要留最後的體面。
她不要自己的兒女,一直活在父母吵架的陰影之中。
長痛不如短痛,當斷不斷,日後必亂。
蘇清歡心裏做了決定,看着阿嫵認真地道:“小老虎,如果你爹堅持呢?你我能阻止嗎?也許你爹將來會回憶起來,那他自然會來找我;如果他一輩子記不起來,一輩子與我吵吵鬧鬧呢?”
眼前的是秦放,那個應該與高官之女婚配的戰神。
兩世她都是一隻登不上臺面的蘆花雞,配不上他的鳳求凰。
秦放醒了,陸棄還在沉睡,可能這輩子都不會醒來了。
“娘,不會的,不會的。”阿嫵徒勞地哀求着。
她無法想象爹孃不在一起的日子,她的天都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