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不到還是不想做?”燕雲縉磨牙。
他總是對她沒有足夠的防備和警惕,甚至都忘了她那麼善於用藥。
“做不到,也不想做。”蔣嫣然道。
“哼!”燕雲縉道,“總有一天你做不到也會想做的。先把你自己身體調理好,下次再出現這樣的情況,直接把你剝光了吊在外面讓人看。”
也就這樣能出出他心裏的惡氣了。
蔣嫣然忽然開口道:“其實如果你退兵的話,神醫谷那邊不一定不肯給解藥。”
“用解藥換我退兵?想得也太美了。”
“既然你覺得自己的命不值錢,那就當我沒說。打得下江山,也要有命享受纔行。”
“你!”燕雲縉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這邊燕雲縉和蔣嫣然鬧騰得如火如荼,邊城那裏蘇清歡和陸棄正在心急火燎地帶人找小蘿蔔。
日復一日,日日失望日日期待。
夫婦二人已經習慣於相互鼓勵,互相給與希望。
阿狸懂事了許多,但是依然在軍營中不肯回家。
劉均凌讓他回家陪蘇清歡,他拒絕,道:“我也幫不上什麼忙。娘見了我,反而更想哥哥。倒不如現在,我們都不在她眼前,或許她就覺得我們都在外面忙活。”
“再說,我想快點長大。如果,如果哥哥真出了意外……我要能擔起事情來。”
劉均凌把這番話告訴陸棄,後者又告訴蘇清歡。
蘇清歡淚染長睫:“都是懂事的孩子,讓他不要思慮那麼重,小蘿蔔一定會回來的。”
小蘿蔔出事的時候是被一股邪風帶走的,當時因此失蹤的除了他,還有二十幾個侍衛。
可是二十幾個侍衛的屍體後來都一一被找到,只有他,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陸棄默默地拍拍她的後背。
父親的傷痛比母親更加深沉內斂,卻同樣在內心深處血流成河。
他手把手帶大的孩子,那麼優秀,是不是因爲太突出,所以被上天妒忌?
陸棄甚至想,如果重新來過,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哪怕平庸又如何?
蘇清歡看着陸棄兩鬢的霜白,拉着他的手,靠在他身前,“一定會沒事的。”
“讓開,讓我進去!”外面傳來了一個變聲少年的聲音,公鴨嗓子,聽起來讓人很難受。
清婉和清然小聲勸着他。
蘇清歡從陸棄身上擡起頭來,看着他不確信地問:“我聽着是杜潛的聲音?”
杜潛是南下支援世子的杜景的長子,也是小蘿蔔的伴讀。
他一點兒也沒有杜景身上的沉穩,總是咋咋呼呼,但是就有一點兒好處——他是小蘿蔔最忠實的擁躉。
用劉均凌的粗話說,大公子的屁,在杜潛這裏都是香的。
“是他,我出去看看。”陸棄沉聲道。
杜潛今年已經十一歲多,按規矩不能進內院,今天這般橫衝直撞,也不知爲何。
“是小蘿蔔有消息了嗎?”蘇清歡眼中帶着無限的希冀站起身來道。
他說:“不會。雖然已經停止了大規模的搜尋,但是倘若秦昭有消息,還是大事,輪不到杜潛來報。”
陸棄眼睜睜地看着蘇清歡眼中的神采一點點兒地黯淡下去。
他心如刀割,強忍着情緒拍拍蘇清歡的後背,心裏恨不得把杜潛拎出去親自打個二十軍棍。
他厲聲道:“杜潛,你爹不在,就沒人管得了你嗎?”
蘇清歡聽他聲音震怒,害怕他真的責罰杜潛,忙跟着一起出去。
小蘿蔔是他們的心頭肉,杜潛也是杜景夫婦的心頭肉。
若是真做錯了事情該受罰,若是因爲陸棄情緒無辜受累就不應該了。
掀開厚厚的棉簾出來,蘇清歡這才發現杜潛渾身泥濘,像在泥坑裏打過滾一樣。
這數九寒冬,他的衣服都被凍上了。
她被唬了一大跳,忙道:“潛兒,你這是怎麼了?清婉,讓他進來。清然,讓人打熱水來,再去……大公子屋裏找一身新的衣裳過來給杜公子換上。”
和小蘿蔔一起長大的孩子,還沒有小蘿蔔大,過度避嫌什麼的,完全沒有必要。
杜潛頭髮散亂都不顧了,跑過來卻被未曾來得及清掃的積雪滑倒,連滾帶爬地過來道:“將軍,夫人,你要相信我,大公子真的還活着,他活着,等着我們去救他呢!”
蘇清歡不知道他聽人說了什麼受到了刺激,下了臺階來扶他:“他當然活着,我當然相信。”
雖然杜潛沒什麼大才能,但是畢竟還是個孩子,而且對小蘿蔔一片赤誠之心,讓她動容。
陸棄皺眉看着她身上的衣服被杜潛弄髒,伸手拎起杜潛,沉聲道:“誰說什麼閒話了?”
“不是他們說閒話,是我發現了蹊蹺之處,一定與大公子有關。可是我怎麼說,他們都不相信!”杜潛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什麼蹊蹺?”蘇清歡眼中露出驚喜之色。
“瀾江的水您知道,即使冬天也不上凍——”杜潛急急忙忙地道。
瀾江發源地有礦鹽,所以河水鹽度極高,所以就像海水一樣,不容易凍住。
“我想大公子太難受,就去瀾江邊上晃悠,結果不知道哪裏流來的小支流,飄來了很多樹葉。”杜潛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花錢僱船去撈了一些上來……”
說話間,他從懷中掏出一把樹葉來。
雖然他摔得鼻青臉腫,形容狼狽,懷中的樹葉卻完好無損。
“夫人您看,這些樹葉上刻了字!”杜潛把樹葉展示給蘇清歡看。
這下,本來覺得他沒什麼正形的陸棄也湊了過來。
蘇清歡睜大眼睛仔細看,纔看到樹葉上都歪歪扭扭地用什麼刻着“兒無憂”“爹孃勿憂”的字樣。
杜潛道:“我說一定是大公子傳信,他們都說我瘋了。他們說大公子寫字不會這麼難看,但是萬一大公子傷了手呢?他們還說這是邊城的將士思鄉所爲,可是我都問了那麼多人,都說不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