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大蒙皇宮。

    蔣嫣然現在早就不吐了,但是腹部大的嚇人,明明只有四五個月,但是看起來像快要臨盆一般。

    燕雲縉雖然對女人妊娠月份狀況沒什麼認知,但是總擔心蔣嫣然會被她的肚子拽倒,幾乎寸步不離地跟着她。

    蔣嫣然喜靜,差點被他煩死,可是怎麼攆他也不走,便只能想些別的辦法。

    比如今天,她好好在涼亭中歇息,想畫一副蝶穿百花的花樣子,可是燕雲縉在旁邊喋喋不休,一會兒問她渴不渴,一會兒問她餓不餓,又問她是不是想躺躺……

    蔣嫣然真想摔筆,然而這招已經試過,並不好用,便深吸一口氣道:“我想喝酸馬奶。”

    “來人——”

    “你去給你拿。”

    燕雲縉知道她這是又煩自己想把自己支走,笑罵一句,卻當真遂了她的心意,親自去給她取了。

    “紅葉,給我捏捏腿,漲得難受。”蔣嫣然看着他離開纔開口道。

    紅葉跪在地上給她捏腿,憂心忡忡地道:“娘娘,奴婢依稀記得,夫人那時候懷阿狸,都是到快生的時候纔開始水腫的。”

    皇后娘娘嘴硬心軟,把皇上支開,其實也是不想讓他擔憂。紅葉看得很分明。

    “沒什麼大事。”蔣嫣然不以爲然。

    “要不要,您給自己開個方子?”紅葉試探着道,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力度。

    “不要,是藥三分毒。”蔣嫣然斷然拒絕。

    這個孩子來得多不容易,她心裏有數。本來已經擔心被燕雲縉身上的舊毒遺傳到,現在她又怎麼肯用藥?

    爲母則強,能忍則忍。

    蔣嫣然想,能給燕雲縉生個健康的普通的孩子,就是上天對她最好的垂憐了。

    可笑她一個從不信天地,不敬鬼神的人,現在竟然也要想什麼上天垂憐。

    “娘娘。”紅葉咬了咬嘴脣,往身後看了看。

    蔣嫣然擺擺手,宮女們都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娘娘,”紅葉聲音極低,“請您恕罪,奴婢忍了好多天了,一直想問您,您這一胎,真的沒問題嗎?”

    “爲什麼這麼說?”蔣嫣然慢慢地道,從盤子裏挑了塊點心咬了一口。

    “您肚子這麼大……”

    已經遠遠超過了該有的大小啊!

    “沒什麼問題,因爲我肚子裏是兩個。”蔣嫣然平靜地道。

    紅葉停下手中的動作,驚訝地看着她,眼中慢慢被驚喜盈滿,用手捂着張大的嘴,半晌後才聽到自己激動的聲音。

    “娘娘,娘娘,您說得是真的嗎?這是真的嗎?”

    “我以爲你早就想到了。”

    “奴婢沒有,奴婢怎麼敢想那麼好的事情!真是菩薩保佑,佛祖保佑,我要去燒香磕頭。天,竟然有兩個,太好了,一胎兩個,以後不能生了又如何?”

    宮中還沒有哪個娘娘給皇上生過兩個孩子呢!

    “怎麼就值得激動成這樣子?”蔣嫣然聲音清冷。

    “娘娘,奴婢

    怎麼能不激動?這是天大的好事啊!娘娘,您怎麼不告訴皇上這個好消息呢?”紅葉激動得語無倫次,幾乎恨不得立刻衝出去昭告天下。

    最好是兩個兒子,這樣以後娘娘腰桿就硬了,她如是想。

    “有一個孩子,先天孱弱。”蔣嫣然道,“我不知道能不能順利誕下。”

    說這話的時候,她十分平靜。

    紅葉像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瞬間呆若木雞,臉上的笑容還僵在臉上,然而卻快哭了。

    “娘娘,這,這怎麼辦?”

    “有一個孩子,我已經感激涕零。”蔣嫣然聲音沉靜,“他們兩個爭搶,我誰也幫不上。我們原本期待的也只是一個孩子,如果僥倖兩個都能活下來,這是恩賜;但是如果只能有一個,那命運原本就該如此。”

    糾結不捨,她自己都已經經歷過了,現在是想開之後的釋然。

    最難強求的,是命運,她認。

    “所以不要告訴皇上。”蔣嫣然繼續道,“到時候生孩子你在我身邊,倘使真的有一個活不下來,那便假裝根本沒有過吧。”

    她一個人來承擔這些就可以了,不必讓燕雲縉跟着難受,那絲毫減輕不了她的痛苦,只是白白讓他也陷入悲傷而已。

    “娘娘,您別說什麼活不下來。”紅葉從大喜到大悲,淚如雨下,搖着頭道,“既然投生到您肚子裏,那一定就能生下來。求求您了,別那麼說,別那麼說……”

    “別哭了,皇上回來了。”蔣嫣然道。

    紅葉忙站起身來,擦了擦眼淚站到身後去。

    燕雲縉卻發現了她的眼睛是紅的,把酸馬奶遞給蔣嫣然,然後對紅葉道:“你下去吧。”

    紅葉行禮退下。

    燕雲縉不動聲色地打量着蔣嫣然的神情,卻沒看出什麼異常,不由懷疑自己想多了。

    他笑着道:“紅葉惹你生氣了?”

    “你總算能記住她名字了,要不要她進來謝個恩?”

    聽蔣嫣然還開玩笑,燕雲縉就更放心了,道:“你們主僕關係好,我就不做壞人了。若是她哪裏惹了你,你也多包涵包涵她。”

    “今日太陽打西邊出來的?”

    “不是。我現在想明白了,她對你忠心耿耿,跟着你來大蒙,形影不離,就像雲飛對我一般,超過了主僕,君臣的感情。不管怎麼鬧,也就她能哄你開心。我知道你在這裏很孤單,不能找蘇夫人她們,其實我……”

    蔣嫣然扶扶鬢角,瞪了他一眼,“說那些幹什麼?難不成你能放我回去?”

    “那自然不可能!”燕雲縉斷然拒絕道。

    “那不就結了?”

    “我知道你想家,日後有機會,我一定陪你回去省親。”

    “那就沒有必要了。”蔣嫣然道,“只要夫人過得好,我見或不見,沒有什麼關係。”

    兩人正說着話,紅葉去而復返,站在涼亭外面回稟道:“皇上,娘娘,外面送來一封信,是世子寫給娘娘的。”

    燕雲縉怒了,這是什麼意思,賀明治不給他寫信,而是給他妻子寫信,這是給誰上眼藥呢?

    “把信拿過來!”他怒氣衝衝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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