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歡一個人練武,不喜歡別人在旁邊看着,尤其是玉團兒。
她看的太專注了,讓他覺得如芒在背,好幾次都差點從樁子上摔下來。
“我,我不好意思。”
“那你怎麼好意思來找我?”阿狸是個直筒子,想到什麼說什麼。
“因爲我知道你是好人,你會幫我。”玉團兒紅着臉道。
她不是可有可無的人,她是一個多餘的人。
戰又年帶着人來了又離開,沒有給她交代任何一句話,就悄無聲息地離開。
他最後來見皇上的那次,談了很久很久,玉團兒在御書房外的臺階上坐了許久許久——當然是拉着阿狸,她纔敢這麼做的。
阿狸等的都不耐煩了,可是玉團兒有辦法對付他。
阿狸怕她的眼淚。
她一哭,他不管多不耐煩都會順着她。
那天玉團兒哭得阿狸都要崩潰了。
“我不走,你坐多久我陪你多久,求求你別哭了。”阿狸這麼說。
可是後來玉團兒還是一直流淚一直流淚。
她控制不住,她看不到未來和希望。
這些淚水是爲自己而流的。
後來皇上把戰又年送出來,兩人都只彷彿只看到了阿狸,和他說話,而對於他身後低頭的玉團兒視而不見。
皇上對阿狸道:“又來討打了是不是?”
阿狸道:“纔不是……”
然而想起阿嫵說過的話,他行了個禮,慢吞吞地道:“回皇上……”
皇上見狀笑道:“看來又被你姐姐打了吧,否則怎麼會這麼乖?”
在宴席之上,戰又年是見過阿狸在陸棄身側就坐,父子親密無間,所以知道他的身份。
他姐姐,那就是阿嫵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沒有緣分還是皇上故意安排,自他來了之後,並沒有再和阿嫵見過面。
戰又年心中悵然。
他看着阿狸,試圖從他眉眼之中找尋阿嫵的痕跡。
皇上眼睛餘光瞟到他掩飾不住的急切,眼神中閃過一抹冷色。
戰又年終於忍不住開口,有些僵硬地笑道:“這是秦府的二公子吧。算起來我和你姐姐也算朋友……”
“我不在家裏好幾年,姐姐現在的朋友我都不認識了。”阿狸實話實說。
戰又年臉上露出尷尬之色。
皇上心裏默默給阿狸點了個贊,心想下次小東西再要捱打的時候,他或許可以手下留情一些。
阿狸突然扭頭問玉團兒:“你有事找哥哥,快說話啊!”
阿狸以爲玉團兒在這裏等的是皇上。
玉團兒不肯擡頭,肩膀卻輕輕聳動着,似乎在哭。
“怎麼又哭了啊!”阿狸抱頭,“你是不是水做的啊!”
皇上倒是猜測出來幾分,道:“玉團兒,你是想你舅舅了嗎?”
戰又年這才後知後覺,眼前的這個他以爲是宮女的女孩,是他的外甥女。
玉團兒咬着嘴脣又向兩人行禮,然後哽咽卻堅定地道:“皇兄,聽說舅舅要走,我來送送他。也懇請舅舅告訴我娘,我一切都好,請她不要操心。”
他心中有種隱隱的歉疚,雖然這件事情與他無關,但是到底,被虧的是玉團兒。
玉團兒又行禮,道:“玉團兒祝舅舅一路順風。皇兄,我先退下了。”
說完,她恭恭敬敬地後退幾步,退到了後面。
阿狸:“哎哎哎,你等等——”
玉團兒卻轉身快步跑開。
阿狸撓頭:“你這人怎麼這麼奇怪!哭哭啼啼要見哥哥,見了哥哥你也不說幾句話。哦,皇上,我先退下了。”
皇上笑着道:“去吧,別欺負玉團兒。”
這件事情對於阿狸來說,就像一陣風,刮過了就過去,沒有在腦海裏留下什麼痕跡。
但是對玉團兒而言,這是她人生中的一個重要分界線。
從今而後,她對西夏,再也沒有幻想了。
從今而後,她斬斷了與娘之間的情感牽絆,徹徹底底是一個人了。
她沒有惡語相向,因爲在一瞬間,她忽然醍醐灌頂般的絕望。
娘已經徹底放棄她,在更早之前,她的所有戀戀不捨,都無法挽回她。
娘或許有她的苦衷,自己又何嘗沒有?
她全了最後的臉面,從此以後便一個人好好過吧。
不,她還有能爲止奮鬥和努力的人。
所以從那時候開始,玉團兒更加不捨得阿狸,一直纏着他。
這冰冷的人世間,他是她僅存的溫暖。
她廉價的眼淚,只有在他面前才能換得關心。
玉團兒也很自我唾棄,可是她忍不住,控制不住自己。
飛蛾撲火,她想她懂。
而且阿狸不是火,他是太陽他是溫暖,哪有花兒不向陽?
“你說吧,今天又要我幫什麼?”阿狸一邊往前走一邊不耐煩地道,“你說出來我就幫你!但是你別盯着我練武,我會分心的。”
玉團兒鼓足勇氣道:“我,我想你帶我走。”
阿狸嚇得頓住腳步,回頭看着她:“什麼?”
“我,我想你帶我離開宮裏。”玉團兒仰頭看着他,目光中露出懇求之色。
“那可不行!”阿狸聲音猛地擡高,像受了巨大的驚嚇一般,“我不能帶着你私奔,我爹會打斷我的腿的。”
玉團兒臉紅到脖子根,跺腳道:“你胡說八道什麼!”
說話間,她的眼淚就不受控制地流下來。
這次不是裝哭嚇唬他,是真的又生氣又羞恥。
他怎麼能說出這種話!
可是犯錯的阿狸卻一點兒也沒感覺,理直氣壯地道:“我爹說了,等我長大,敢和女子私奔,就打斷我的腿。”
陸棄說這話是有前提的。
他在和蘇清歡抱怨皇上從小不懷好意接近阿嫵的時候,阿狸聽到了,沒分清形式亂入道:“我覺得爹說這話不公道。哥哥又沒有引誘姐姐私奔……”
蘇清歡大驚失色:“你知道私奔?”
“對啊。”阿狸道,“我大哥不就是帶着我師姐私奔的嗎?我師傅喝醉酒的時候罵我大哥我聽到的。”
蘇清歡:“……”
“娘,私奔到底是什麼?就是兩個人偷偷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