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秀臉色變得很難看。
穆敏彷彿擠壓了這麼多年的鬱郁之氣都發了出來,神清氣爽。
她伸出手指,指着門口的位置小聲提醒道:“形象。表姐要注意形象喲,你可是人人都誇的賢人呢。要是在秦昭面前露出狐狸尾巴,嘖嘖,那多遺憾。”
杜明秀道:“敏敏,你這般尖酸刻薄,我真替表舅難過。”
說話間,她站起來,已然十分惱怒。
“替我爹難過?表姐想得可真多,操心太多,小心早衰。雖說沒人催你成親,可是你也比我大了兩三歲呢。”
說起這個穆敏就很生氣。
眼睛都盯着她,催她成親,就沒見有人催過杜明秀。
杜明秀才是全山谷人人稱讚的妙人,多少小夥子都圍着她轉。
大家不催她,都期待看看是誰有夫妻,摘了這朵解語花回家。
對男人來說,她溫柔解語;對於長輩來說,她寬厚大度;對於同齡女孩來說,她大方不藏私……總之,這是個人見人愛,花開花開的好姑娘。
相比而言,穆敏就黯然失色了。
“我的婚事不用敏敏操心。”杜明秀臉上一副受辱的模樣,“我是你表姐,無論如何你不該這樣陰陽怪氣地對我說話。我是看你受傷擔心你纔好心來看你,卻換來你這樣的一番話。算了,我不說什麼了,你看我是壞人,我說什麼都沒有用。”
誰知穆敏竟然點點頭:“對呀。誰讓你從小到大用這樣的嘴臉搶了我無數東西呢!喫一塹長一智的話,我現在智慧已經要從頭髮梢往外冒了呢。”
杜明秀甩袖:“你如此顛倒是非黑白,是因爲秦公子在嗎?敏敏,弄虛作假有什麼意思?我自是希望你一直好的。”
“表姐剛纔說我尖酸刻薄,現在又說我弄虛作假,難不成,我故意裝出來尖酸刻薄的樣子?”穆敏從容笑道。
今天她太爽了,從來沒有地爽過。
小蘿蔔的話給了她信心,一句一句,你來我往地懟過去,好像她也沒喫什麼虧。
“好了好了,”穆敏又擺擺手,笑得一臉無辜,“我不逗表姐了。謝謝你送東西來,晚上我就讓秦昭給我做了補身體,不辜負表姐的良苦用心。哦,你不知道吧,秦昭非但人長得好看,脾氣還好,還會做飯。看,老天好像格外眷顧我這個尖酸刻薄的人呢。”
杜明秀道:“你和秦公子並無婚事,何苦要如何壞自己的名聲?”
“我願意。”穆敏笑得小人得志,“表姐慢走,我還要告訴你一個祕密呢!”
“你說。”杜明秀直覺她不會說什麼好話。
“祕密就是,秦昭剛纔等你進門後就走了,你那些矯揉造作,自以爲大度明理的話,他一個字逗沒聽到呢!”穆敏得意洋洋,眉毛簡直要飛起來。
杜明秀臉上的笑意這次真的維持不住了。
外面果然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她剛纔竟然就這般和穆敏浪費了這麼多脣舌。
“對了對了,”穆敏冷笑,“這纔是你本來面目。當年我四歲,你六歲時,搶了我的布球,還讓我被我爹責罰,事、後你拿着布球到我面前用剪刀剪碎時,你就是這樣的。”
時隔多年,穆敏依然能記得杜明秀當時陰險無恥的模樣。
那也是杜明秀唯一一次在她面前失控。
也是從那時開始,穆敏討厭死了杜明秀,到現在都是。
可是她從來沒有和任何人提起這件事情,因爲一個四歲女孩和六歲女孩的“仇恨”,如果拿出來說,別人只會說她小氣。
可是當時杜明秀的猙獰模樣,彷彿噩夢中的小鬼,穆敏永生難忘。
“那個布球是我娘做的!”杜明秀面容依然扭曲。
“果然記住這件事情的不止我一個人;而你時至今日,仍然覺得被虧待。那是你娘給我做的,你之前便已經有了。”穆敏淡淡道,“所以你看,我到底冤枉你了嗎?你就是這樣一個口蜜腹劍,兩面三刀的女人!”
“是又如何?秦昭我搶定了!”
“是嗎?我什麼時候成了一個物件了?”小蘿蔔的聲音幽幽傳來,帶着在冰水裏淬過一般的冷意,“我就站在這裏,你搶一搶試試。”
杜明秀的臉色劇變,猛地回頭,耳邊的明月璫都激烈地晃動起來。
小蘿蔔掀開門簾,就站在那裏,面色冷凝。
“咦?”穆敏心裏笑開了話,卻驚訝道,“秦昭,你什麼時候來的?我剛纔明明看到你離開了啊。”
“我只是聽你聲音沙啞,去廚房給你倒了一杯水。”
說話間,小蘿蔔端着水杯進來,旁若無人地遞給穆敏。
杜明秀看看穆敏,又看看他,突然紅了眼圈,一個字都沒說,捂着臉快步跑了出去。
穆敏把一杯白水喝出了糖水的甜。
除了她,終於有人知道杜明秀的真面目了,她終於不是一個人百口莫辯了,這種感覺真的太好了。
“當年你爲什麼不告訴令尊?”小蘿蔔在牀邊坐下問。
穆敏垂眸:“我爹不會相信我的。他更相信我表姐……”
“你沒說,怎麼知道?”
“我就是知道!他當着表姑和表姐的面罰了我,我到現在都不忘。”
“他是族長,對你要求高;而且你不說,讓他怎麼辦?我都可以想象出來當時的情景,你抽身出來想想。你鯁着脖子不認錯不解釋,她哭得梨花帶雨,你說如果你是令尊,會怎麼辦?”
穆敏咬着嘴脣不說話,眼神顯然還有些不服氣。
“誰也不是神仙,能看透你心裏想什麼。你想要什麼,直說便是,不要讓人猜。”小蘿蔔淡淡道,“想要卻又要用彆扭的方式來表達,這是你的錯。”
穆敏把頭埋在枕頭裏不說話,腦海裏卻不斷迴盪着小蘿蔔的話。
“你想要什麼,直說便是,不要讓人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