蕁屏氣凝神，細聽着，心砰砰，汗水直落。好久好久了，外邊動靜全無。應該，它們已走遠。蕁探了探，不見人，於是緩緩爬出。誰曉得，突然有人喊問：“門怎麼開了？！”蕁嚇了一大跳，又聽得，“風吹的，風吹的，疑神疑鬼。”
砰！一聲巨響。
門重重關上。
蕁如泥塑，似木雕，大汗淋漓，許久都不敢動。四下裏，機器大大，嗡嗡嗡——，馬不停蹄。此外，再無其他。終於，蕁憋不住，一下子喘起氣來。彷彿，她此時已忘卻——這裏的悶熱、惡臭與噪音。
話說，蕁躡手躡腳的，邊看路，邊往外爬。確定無人後，她站了出來，有點喫力，只覺通身麻軟。出於謹慎，她再次環顧四周，不見動靜，隨後，便往二樓看去。高高二樓，彎彎曲曲多半是路，有幾盞燈。路的盡頭，光朦朧，隱約一間屋子。“鳳鳳……”蕁念起什麼，忽然驚慌起來，“鳳鳳！”她再不猶豫，直奔鐵梯。
鐵梯，既高且陡！
蕁一時急，沒顧慮，把琵琶抱緊了，嗒嗒嗒……就往上爬。轉個彎後，她埋着頭，繼續爬。須臾，她便到了盡頭，口大喘，汗直冒。略略定神，蕁回過頭去，不自覺往下邊瞧。怎料，她忽生恐高，腳一軟，登時整個滑落。啊——，急切間，蕁抓住扶手，嚇得魂將飛、魄將散。琵琶抱緊，四下無人。待平靜下來，她勉強站穩，擦一擦汗，趕緊遠離梯口。
回頭來，借幾盞燈，環顧四周。只見，二樓曲折迂迴，多半是走道。走道上，偶有空地，堆積了些貨物。對面角落裏，一盞白燈高高亮起，映照四方。白燈之下，有間屋子。屋前一片空地。空地上，圓滾滾，放幾個大東西，好像是蛋。旁邊，有兩個雞人，圍成一桌，正在玩牌。蕁仔細看清了，一害怕，慌忙蹲下。兩個雞人無動於衷，不曾察。
怎麼辦？
沉吟片刻，蕁緊抱琵琶，貓下腰，徐徐向前。二樓很高，樓下之物，此時一目瞭然。她謹慎微，就近路走，忽然下望，吃了一驚。廠中央，看，好大的一個鍋！鍋中，有黃色液體，咕嚕咕嚕，熱氣騰騰。
什麼東西？
蕁感到好奇，於是便走過去，探個究竟。然而，越是近前，熱浪、惡臭越發濃烈。末了，蕁終是忍不住，不得已止步。鍋爐旁邊，有很多模具手，一個一個，上下翻動。鍋下有孔，液體流出。流出後，模具手接了，幾個動作，便是一物。“雞蛋！”蕁詫然。原來，所謂的雞蛋，這麼生出來的！熱浪、惡臭洶涌而來。蕁汗如雨下，受不了了，回頭趕緊離開。
行走片刻，屋臨近。屋前，兩個雞人自在行樂，有說有笑的。離屋不遠，有塊空地。空地上，一堆貨物。蕁走過去，輕手輕腳，藏在貨物之後，略略探出頭。屋前，有東西高聳着，果然是蛋，七個之多。蛋殼紅豔豔，上方分明寫有倆字——鳳鳳。蕁見了驚異。巨蛋側，兩個雞人，它們圍成一桌，正在玩牌。桌上有酒有菜。
蕁聽着，忽覺好笑。
雞人丁道：“我也沒有。”砰，就在這時，忽有一聲響從樓下來。蕁喫驚。兩個雞人聽了。“怎，怎，麼回事？”雞人丙喫力道。雞人丁略遲疑，便建議道：“不然，你去看看。”雞人丙不傻，道：“你，你，怎，怎麼不，去？”
樓下，忽然有人斥問：“你是誰？”揮手就打。“啊——”幾聲慘叫後，再無動靜了。蕁聽時，不自在。兩個雞人面面相覷。雞人丁便道：“走，過去看看。”使個眼色。雞人丙應道：“好，好，看，看看。”說罷，兩個雞人起身。臨走前，丁操起木棍。丙一見，拿了鏟子。蕁大驚，趕緊的，往裏邊躲。兩個雞人手操武器，經過了這裏，腳步很急。蕁忙藏好，看着它們遠去。它們拐彎抹角，轉眼便到樓梯口，噔噔噔……隨後直下樓。蕁目送之。心，頓時安了。
回頭來，屋前一片空寂。七個巨蛋死氣沉沉。稍作猶豫，蕁鼓起膽，緊抱琵琶，快步上前。轉眼臨近，看，七個巨蛋高聳，比蕁略過幾分。蕁心怦怦，忐忑不安，逐個看過。七個巨蛋大相同，一個模樣，完整不漏。蛋殼上，都寫有兩個字——鳳鳳。可是，哪個有鳳鳳？
不管了，蕁近前去，敲着蛋逐個喊問：“鳳鳳，鳳鳳，你在裏邊麼？”“鳳鳳，鳳鳳，你在裏邊麼？”……怎知，一遍下來，至始至終不見答應。蕁焦急了。“啊——”就在這時，樓下不遠處，傳來兩聲慘叫。蕁吃了一驚，忙回頭，朝樓下望去。微光之下，有個冰冷的人，走進來，幾分眼熟。蕁一下慌亂，得趕緊先救鳳鳳，刻不容緩。
旁側，有個木箱。箱子裏，放不少工具。蕁走近前，眼一亮，伸手取個錘子。隨後，她急忙回身，到蛋前，就近的打。砰，錘子輕落。蛋沒破。蕁一急，便往高處，使足勁砸下去。砰！蛋殼破了，露出個洞。蕁一喜，忙湊前往裏頭看。
只是，裏頭空空。
她心下一涼，回頭來，往第二個，使足勁。砰！砸出個洞，又搭近一看，還是空的。不管了，砸第三個。她急步上前，使錘子一下，砰！洞破開。怎奈，探眼深看時，依舊空冷。
砸蛋間，那人走上樓梯，噔噔噔……往二樓來了。
蕁心急如焚，又使錘子，砸第四個蛋。砰一聲，蛋沒破，使足力氣，再砸。砰！這下破了。她滿頭大汗，湊近前，急把裏邊看。還是沒有！急得她想哭。剩下還有三個，蕁一愣，忽然繞過兩個，去砸最後一個。提錘一砸，砰一聲，只有裂縫。心一急，她使足勁，連來兩下，砰、砰！蛋禁不住破了。蕁大喜，又湊上去看，頓時又失落。
蛋裏虛空，仍不見鳳鳳。
一眨眼，那人登上二樓，望這邊走來。蕁大汗淋漓，急得淚出，趕緊的，去砸臨近的。猛一下，砰！蛋居然沒破！又猛砸一下，砰！還是沒破！她幾近發瘋，使出渾身氣力，憤怒一下。砰！這回蛋裂。再來一下，砰！蛋，終於破開。她破涕爲笑，急湊前去看，一瞬間，心灰意冷。
蛋內依然，空無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