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場沒有結局的青春裏,我們都會有一場沒有結局的憧憬。

    我們都會和那場憧憬在人海中走着走着就散了,日後再也不會相逢。

    可是一旦回憶起當時的心悸,回憶起曾經你所看到他時,眼裏閃爍着的光澤,總會下意識地笑起來。

    沒有遺憾的青春,不是青春。

    餘簡記得,舒染遇到林溪的時候,是在十二歲。

    那個時候的際遇,單純而美好。

    2014年。

    虞安小學迎來了一年一度的緊張備考衝刺。

    爲了舒緩學生們緊張的心緒,虞安小學把唯一的復課留給了體育。

    舒染就是在那個驕陽盛夏,在學生們歡暢肆意的體育課上,看到了那個陽光明媚的男孩。

    男孩瘦瘦的,個子很高,眼睛很純澈,留着一頭舒爽的短髮,氣質乾乾淨淨。他的臉還沒有長開,但是舒染肯定,他長開以後,一定會有很多女生和他表白。

    他在籃球場上奔跑的身影,一下子就把舒染的視線給吸引過去了。

    “我也不知道當初怎麼會對他產生了心悸的感覺,我只是清楚地記得,第一次看到他時,他在陽光下奔跑,肆意揮灑汗水的身影就像陰雨天過後第一縷露出來的陽光,很是耀眼。至於爲什麼不喜歡,可能是陽光變得不再明亮,又重新隱匿到雲層之後,再也沒有闖入我的視野。大概就是這樣了吧。”在虞安一中時,舒染這麼對餘簡說她和她的初戀。

    當看到男孩微笑,露出兩顆小虎牙的時候,舒染感覺自己的心跳突然加快了。

    她從小到大都是那種活潑的女孩子,見到男生也不會羞澀,更何況這個是她有點好感的男孩子。

    於是在男孩打完籃球到一邊的石階休息時,舒染跑了過去,笑眯眯地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嘿,你好啊,我們交個朋友吧。我叫舒染,你叫什麼名字?”

    “林,林溪。”男孩似乎被這個突然過來的女孩給嚇到了,他愣愣,慢吞吞地回答。

    “很好聽的名字誒,我是五班的,你是哪個班的?”舒染伸手擋住額頭上方的陽光,笑眯眯地問。

    “一班。”林溪咳嗽一聲,慢吞吞低下頭。

    “我當時看到他耳朵紅了,就在想這個男生也太羞澀了吧。不過那會兒,那個名叫林溪的男孩,很對我的胃口,是我喜歡的菜。所以,我就主動了。因爲主動了,彼此之間纔會有故事嘛。”一年以後的暑假,舒染這麼對餘簡說。

    “下課啦,記得有空來找我玩,或者我去找你玩。拜拜!”致愛麗絲的經典下課鈴在小小的校園裏迴響飄蕩,舒染頓時像解放了的野馬一樣,眼睛裏燃起了明亮的光輝,她朝着林溪使勁揮揮手,轉頭蹦蹦跳跳地跑進了教學樓。

    從那之後,舒染就成了林溪的小跟班。除了上課,幾乎是林溪在哪,舒染就在哪。

    舒染說,她把那個時候的她所認爲的最美好的一切,都給了林溪。

    比如說,甘甜的牛奶,酥軟的餅乾,塑料的陀螺,還有那種男孩們很喜歡的玩具賽車。

    “只要你肯努力,就沒有什麼也得不到的回報。”

    於是林溪從最初的靦腆,到了後來的開朗,就像和舒染初見時的開朗。

    於是再也不是舒染單方面的好,林溪開始請舒染出去玩,給她買一杯冰淇淋,然後讓她站在樹蔭下看他打籃球。他請她去喫地邊的燒烤,去小區裏帶她盪鞦韆。

    於是林溪把最陽光的微笑留給了那個名叫舒染的女孩。

    “我聽不到大海咆哮的聲音;聽不到狂風怒吼的聲音;聽不到餓狼嚎叫的聲音;也聽不到海螺吹響的聲音。但是我把我的初擁交出去的時候,我聽到了我的男孩的心跳。微微的加快,然後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就像本來是散步的馬兒,突然開始奔騰。”

    舒染說,那一年,那個七月,她把人生中第一個給異性的初擁,給了林溪,那個身上帶着陽光一樣溫暖味道的男孩。

    當然還有初牽。

    那個時候,和所謂心悅的男孩子拉拉小手,給彼此一個簡單的抱抱,都會認爲是破天荒的大事。

    莎士比亞說,在愛情沒有完成它的一切儀式以前,時間總是走得象一個扶着柺杖的跛子一樣慢。

    舒染也是這麼認爲的。

    “我很清楚的知道,我和他在一起只有短短几個月,雖然連告白都還沒有,彼此都還算不上男女朋友,但我就是感覺我像過完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時間段一樣。一下子就把那個漫長的時間給壓縮成了一點點。那種感覺很奇妙,真的很奇妙。”

    林溪特別喜歡摸舒染的頭。

    他是校籃球隊的,個子拔高,低頭只要輕輕伸手,就能摸到那毛茸茸的頭。

    “舒染,我很喜歡這種毛茸茸的滿覺呢。”他的眼睛裏倒映着正在吸草莓味酸奶的舒染,脣角不自覺地上揚,怎麼也控制不住。

    “那就一直一直給你摸我頭的權利吧。”舒染停了停喝酸奶的動作,說。

    只可惜這個一直,停頓在了九月份的開學。

    “我很喜歡他帶給我陽光的感覺,那種喜歡比現在純粹的不要太多。在我那種家庭,能夠感受到陽光和溫暖真的很不容易。可是在九月份我進入中學以後,突然就發現,那個名叫林溪的男孩,再也給不了我所需要的陽光——大概是因爲他身上的光漸漸消失的原因吧。很顯然林溪似乎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於是我們就這麼平平淡淡結束了。沒有認真的告別,沒有荒誕的挽留,只是給彼此一個微笑。他說,以後還能做朋友嗎?我說,能。”

    很久以後,餘簡才明白過來,爲什麼每次她們騎着電瓶車碰到一個高高瘦瘦,長得陽光帥氣的男孩的時候,舒染總會露出孩童一樣的微笑,並從電瓶車上站起來朝男孩大搖大擺地揮手:“林溪,林溪!好久不見吶!”

    不爲什麼,大概只因林溪是舒染最最重要的,一抹轉瞬即逝的陽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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