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潤玉後傳 >第74章 結髮
    忽然,一羣人涌入,她再次匆忙蓋上蓋頭,透過方帕的下方,隱隱看到了燭影的曳動。

    “請新郎新娘喝了交杯酒,從此相守到白頭!”隨着喜娘的吉祥祝賀聲落下,念夏將兩隻白玉杯斟滿,放上喜盤拖至她和宗政無憂面前。

    紅衣紅帳,觥籌交錯,燭影重疊,微辣的酒氣嗆入喉中,一抹霧氣泛上眼睫,容樂淺皺了下眉心,旋即眨回,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請新郎爲新娘挑起蓋頭,從此稱心如意!”

    那個紅色的身影淡淡的說:“不必了,你們先下去吧。”

    喜娘和念夏領命而去,臨走前,念夏深深看了宗政無憂一眼,又看了容樂一眼,悄然離開。

    容樂握着錦帕的手有些微的汗液滲出,在這一刻有點慌亂。

    忽然,她感覺一陣微風颳過,一縷頭髮被剪下,旋即被一隻大手拿走。

    “離王殿下這是何意?”

    “結髮爲夫妻,恩愛兩不疑。握手一長嘆,淚爲生別滋。這首詩,容樂公主總該聽過?”

    “離王殿下錯了。”

    “哦,錯在何處?”

    “結髮爲夫妻,恩愛兩不疑的後面一句應當是——歡娛在今夕,嬿婉及良時。如此良辰美景,離王殿下卻講什麼生離死別,似乎不合時宜吧。”

    容樂緊緊的揪着自己的喜帕,她很少如此出言不遜,故意頂撞離王,不過是爲了讓他更討厭一點自己罷了。

    蓋頭挑落之後就要她是真的不想

    宗政無憂輕笑了一聲,尾音轉爲低沉,竟似有幾分淒涼。

    “良辰美景,歡娛今夕嗎?”

    容樂隔着紅色的蓋頭,看見一個人影坐在了她牀的對面,那股淡淡的龍涎香香味彷彿更加濃烈了,恍恍惚惚之中,她覺得隔着蓋頭望見的那個模糊的身影的輪廓,竟然像極了容齊,緊張的一顆心都快跳出來。

    那隻手伸了過來,似乎想觸摸她的臉,她下意識的一偏頭,躲了過去,隨即身子一緊,已被輕輕抱住。

    她頭上在冒汗,勉強說道:“離王殿下,外面還有許多賓客,你是不是去看看——”

    淡淡香氣逼來,他沒有回話,卻在她耳後輕輕吹氣,拂在她的面龐,綿軟而溼潤。耳鬢廝磨,氣息相纏,容樂整個人都僵住了,動都不敢動彈一下。

    耳邊傳來一聲長嘆,延綿悠長,像冬雨打在窗前,如秋風掃過落葉,帶着無限的蕭索之意。她覺得,哪怕這聲嘆息,都像極了齊哥哥。

    容樂把自己的手指幾乎掐出了血,她想,她一定是魔怔了。

    過了不知道多長時間,那個紅色的身影鬆開了她,消失了。想來宗政無憂是去外面接待賓客去了。

    容樂鬆了一口氣,剛纔最多不過一炷香時間,她卻覺得像過了千年萬年一般的煎熬。

    她摘下蓋頭,雙手合十。

    “小女容樂,對自己的親生哥哥產生了不該有的感情,更加做出了悖逆倫常之舉,自知罪孽深重,無可寬恕。然此事皆我一人之過,與他無涉。我願墮入地獄,永受烈火焚身之苦,只求上天降罪於我一人即可。”

    容樂匍匐在地,虔誠的向上天禱告,俯身三拜。

    一叩首,求上蒼佑他行舟東流水,歲月靜好;

    二叩首,求上蒼佑他守得良人共,舉案齊眉;

    三叩首,求上蒼佑——

    她眼中水光盈盈凝聚,漸漸地全結成了冰。

    求上蒼佑他永不知我心,一別兩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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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毓慶宮。

    天色越發的黑了下來,容齊用火捻點起來幾支蠟燭,坐在燈下,雙手輕輕揉搓着兩縷頭髮,將它們緊緊纏繞在一起,擰成一條一條的繩子,再綰成連環迴文的形式。因爲不太熟悉,所以幾次都纏錯了地方,只能拆了重來。

    “這麼晚了,你在做什麼?”一個嬌柔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容齊微微皺眉:“朱雀姑娘,你每次來之前,能不能先和我打個招呼。”

    朱雀知他心情不好,也不計較他出言不遜:“我有事和你商量,今天白天來過你宮裏幾回,一直沒找到你。你今天一天都去哪兒了?”

    容齊語氣稍稍和緩:“朱雀姑娘這麼晚來找我,可是有急事?”

    朱雀在他面前坐了下來:“你在編繩?爲何不用法術?”

    容齊凝視着手中的髮絲:“不能用的。”

    合巹杯深,少年相睹歡情切,羅帶盤金縷,好把同心結。既是永結同心之意,當以至誠之心爲之,又怎能用仙法取巧。

    朱雀微微抿脣:“你今日去了容樂的婚禮現場?”

    容齊不答,卻說:“朱雀姑娘,今日天色太晚,如果不是十分緊急之事,可否明天再說?”

    朱雀眼色稍沉,想起了師兄和她說過的話。

    “我只能給你爭取半年的時間,半年後,不管我們的事情有沒有辦好,依照我和容齊的盟約,我都要幫容樂解除婚事。這段時間你我他三人共謀大事,你和他將會有不少時間相處,能不能成,全靠你自己了。”

    朱雀心中暗歎,自己真的有機會嗎。

    “那我先走了,你早點休息。”她並未糾纏,轉身離去。

    對待男人,就像手中的流沙,抓的越緊,只會跑的越快。惟有用柔情似水,方可將沙凝聚成團,牢牢握於手中。

    她不急於一時。

    容齊纏纏挽挽、勾勾回回,一直忙到深夜,終於做好了一個同心結。

    他將同心結和那枚鑲着樂字暗紋的鈕釦栓在了一起,放置在一個錦囊之中。

    結髮爲夫妻,恩愛兩不疑。

    參辰皆已沒,去去從此辭。

    他凝視着那個錦囊,默默將它放在胸口,似乎已經耗盡了全身所有力氣。

    “樂兒,如果這件事情我能順利解決,還能活着回來見你的話,那是最好。如果不能”

    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如果不能那些記憶,我惟願你永不再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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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嗎,離王殿下這回病的更加厲害了,宮裏都把太醫全部召集起來會診了!”

    兩個侍女在竊竊私語。

    “真是可憐,別的事情忘了也就算了,怎麼連自己剛剛拜堂成親過的事情都記不起了呢。”

    “現在陛下都懷疑他是裝的了,勒令他好好待在離王府,和離王妃好好相處,哪裏都不許去。要我說,我們與其可憐王爺,還不如可憐可憐這位新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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