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裏,鐵絲網兩邊。
“唐先生,你說過什麼來着不是說你那些前妻和繼子繼女都跟你其樂融融嘛。”張玉靚的話語聽起來非常親切,但隱隱地有一種幸災樂禍在其中。
“嗯,現在再看這件事,說明之前我想問題確實還是有些主觀了,將來得吸取這個教訓啊。”唐清華何其聰明,一下子就聽出了張玉靚語言裏的意味,但是他的回答非常平靜,他血管裏流的,就像防凍液一樣。
“唐先生,那你爲什麼要打妻子呢這是吸取了教訓的表現嗎”張玉靚追問。
“那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唐清華不往下說。
“沒有辦法”張玉靚不解。
“”
估計他是怕在看守所裏被記錄,李內牛乾脆替他說了:“你怕那些人追殺,所以乾脆自己給自己加戲,玩一個苦肉計,畢竟這裏安全一些。”
唐清華面無表情,好像根本沒聽見李內牛說的話,但也沒否認。
張玉靚心裏一顫,李內牛這番話的思維方式、說話的調門,遣詞造句,都像極了一個人:姜奐。
只聽李內牛繼續說道:“天理昭彰報應不爽,很多人年輕的時候無惡不作,但是心安理得,中年以後就會變得保守、和善甚至怯懦,這不是因爲他們變好了,而是因爲他們害怕報應,他們心裏有畏懼”
“你們擱着幹什麼幹什麼呢有病啊你們”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衝了進來,指着張玉靚就發了飈。
“你是誰”張玉靚皺起眉頭。
“我是他老婆”這個女人不假思索地說。
“現任唄”李內牛護着張玉靚。
“這孩子誰家的起開”唐夫人叉着腰,手指在空氣裏一扒拉。
張玉靚難以置信地看着唐夫人:世上還有這樣沒是非沒深沒淺的女人
她正要反脣相譏,門口又進來一個高個子哭喪臉的女人,也是三十多歲,嘆了口氣:“你們還是走吧。老唐這個時候也不可能跟你們真正說什麼,改天吧”
她其實說得挺實在。唐清華已經進入了某種無慾無求也無所謂的境界,把眼睛輕輕閉上了。
張玉靚帶着李內牛出來,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姐姐嘆什麼氣”李內牛有點不解地問。
“白白浪費了一個上午。”張玉靚看看錶。
“沒浪費呀,這很有可能是我們見唐清華的最後一面。”李內牛坐在副駕駛位置上說。
“怎麼說”
“一種感覺。當然了,是那種比較確鑿的感覺。我看這個人的資料啦,唐清華是個控制慾特別強的人,這樣的人竟然不去操控他的財產、他的身邊人,說明他知道自己的大限快要到了;同時,這又是個特別自私的人,不可能自殺。所以我判斷,他身邊的那些人,已經篤定了要取他的性命,而且都準備好了。”
“那個流氓這回在劫難逃了”張玉靚好奇地問。
“對,他的死亡就是個形式問題了。”
“哦。”張玉靚看着他耳朵上的那個小孔,她倒真是希望李內牛的判斷是準確的,無論如何,別再讓唐清華再禍禍人了。
是馬向前發過來的
馬向前:張總,你好,我向你們提供人設的採訪線索,有酬勞嗎
張玉靚:當然有,如果採用了,一條線索100元,如果能給聯繫好,200元。
張玉靚給他打了對摺。
馬向前:好的,我給你們介紹兩個人,這倆人太好玩了,你們肯定能用。
張玉靚:好呀,你講。
馬向前:不能先付費嗎
張玉靚:不能
馬向前:那這樣,我正在忙手頭一個事,咱們十一點半在十一緯路羊莊門口見面,細聊唄。
張玉靚心想,這傢伙這不就是要我請他喫頓飯嘛,能佔點便宜是點。
張玉靚:我中午也有事,要不咱們改天吧。
馬向前忍不住罵了一句髒話,但還是微過來了:好吧。我要介紹的是一對兒老夥伴,爲老不尊,出去喫喝嫖賭摘燈泡偷井蓋子幹壞事的。
張玉靚:有啥特別的這樣人現在不是滿大街都是嗎
馬向前:他倆可不一樣。歲數大的這個叫童鍾,原先是個工程師呢,退休以後越鬧越兇,越玩越下道,開始還是乾點普通老流氓的事,後來越鬧越邪乎,還特別喜歡帶着別人玩兒,把很多原本是老實巴交的老頭兒都給教得五毒俱全的。
張玉靚:這個人設還行吧。你能幫我們聯繫上麼
馬向前:這個自然,他是我在工廠裏頭的師傅呢。這個人喜歡看書,手不釋卷過目不忘啊,古龍書裏有很多壞人、變態的章節,他都能背誦。
張玉靚:還有一個人。
馬向前:對,劉黃書,他是原先廠子裏的工會主席。
張玉靚:他有什麼特別。
馬向前:這個人特別壞,沒下線,就爲了掙幾萬塊錢。他把很多親戚、朋友,原先廠子裏的老同事、工友都騙去參加會銷了,把好幾個人都整得傾家蕩產家破人亡。廠子剛破產倒閉時,他在街邊擺攤賣過黃書,他還姓劉,所以被人起了這個外號。
張玉靚:他現在呢,沒被抓起來
馬向前:要說這人厲害呢,那些被騙的到現在還感謝他指望着他呢。最開始人家其實都不買他牽驢的那些產品,但是這人臉皮厚啊,三顧茅廬的事情沒少幹。
張玉靚:這人你也能幫聯繫上
馬向前:能啊,必須的。
張玉靚:好的,如果需要,我會隨時聯繫你。
對話完畢,放下手機,啓動車子,張玉靚跟牛牛說起馬向前這兩個推薦的採訪對象。
李內牛說:“姐姐,我不太喜歡這倆人。”
“爲什麼”
“我感覺這倆人不是馬向前最開始想跟你介紹的採訪對象,而是他被你拒絕了之後臨時冒的壞水。”
“根據是什麼呀牛牛。”
“就是一種感覺,不過是比較篤定的那種感覺。”
“我說你呀,哪來的這麼多篤定的感覺”張玉靚覺得牛牛今天一直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