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認了出來,議論紛紛:“那是太和派的弟子,這麼年輕,不知是誰家的好運孩兒。”
餘雲聽到了這些話語,內心因爲門派賦予自己的榮耀而喜悅,腳下步子卻不曾稍減,因爲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辦。
他要去極東邊的窮煙山,找一個叫柳閒的人,那個人是他師叔。
武林中三年一屆的摘花比武大會兩個月後就要開始,這是歷來江湖各大門派最重視的盛會,但師叔這時還在山林裏潛修,餘雲的師父便讓他騎馬跨過小半個雲州送封信給柳閒。
餘雲也明白師叔對於門派比武的重要性,因爲他知道,柳閒就是太和派第一高手。能否令門派恢復往昔榮光,便全要仰仗師叔了。
他望着前方道路,一揮馬鞭,“駕!”
……
馬蹄踢踏踢踏落在伏黎山的山路上,靈動而又輕快。
山路間落葉鋪成了一張半黃半綠的密網,延伸向山路的盡頭。
過了這個彎,再過上三四里路,就離山的出口不遠了,天色還早,趕到昌黎城還來得及找間店鋪好好洗個澡。
走了沒多遠,卻聽到前方彎後面有人喝罵的聲音。
餘雲走過彎頭,不由停下了腳步。
山道前方寥寥落落站着十來個穿着布衣的人,手裏拿着或劍或刀,神色囂張。
他們對面是一輛馬車,馬車四周圍了七個穿牛皮藤甲的侍衛,臉色慌張,手中刀劍還在顫抖,腳卻不曾後退分毫。
餘雲只一眼望去就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麼事,來的路上聽人談過不止一次,怎的最近綠林好漢怎麼如此猖獗?
他繼續向前走去。
他有些膽小,不喜歡危險,但更討厭弱者平白遭受欺負。
“這裏發生了什麼事,各位爲什麼拿着刀刀劍劍,攔住我的去路?”餘雲行至車後,腦中心念急轉,笑着朝前方喊道。
劍拔弩張的氣氛暫時被一個明眸皓齒的少年人打破,對面的匪人也不禁感到好笑,一個較爲瘦弱的漢子笑着道:“大俠我攔路在此只是爲了一口飽飯,我們也不跟小兄弟爲難,你可不可以把馬留下,搭救我兄弟幾人?我等即刻放行,絕無阻攔。”
餘雲笑道:“閣下面紅身壯,可不大像缺口飽飯的人。”
餘雲翻身下馬,卻將劍留在馬鞍上,看着旁邊守着馬車的護衛,輕輕點了點頭。
護衛想張口說些什麼,餘雲已牽着馬往前走去,道:“不過麼,要我這馬神駿非凡,只能由你們中最強的人來取我的馬吧,這馬我就當送給他了。”
此時餘雲已經牽馬越過馬車,來到兩方陣中空地。
匪賊人羣中隱隱作動,當先一人怒笑道:“裝神弄鬼。”
說罷便大步走了過來,手一伸,就要拉過繮繩。
一剎那,餘雲手迅速搭上劍柄,拔劍出鞘,當着匪頭伸過來的手臂狠狠砍下,山匪反應還算快,但哪比得上早已算計好的劍快,手上霎時被割開個口子,涌出鮮血。
山匪痛呼一聲轉身要走,餘雲朝前踏上一步,將劍全力刺出,劍狠狠紮在山匪大腿上,那人慘呼一聲倒在地下,血流不止。
餘雲還待再補一劍,對面匪人同夥已衝了過來,暗道一聲可惜,匆忙翻身上馬回到馬車前,揚劍高喊:“莫要硬拼,護着馬車纔可戶主周全。”
第一次行俠仗義,沒想到感覺還不錯。
但即使自己的小計謀發生了成效,對方人數仍舊佔有優勢,可自己這邊人員精良,對方不過是烏合之衆,如果只守不攻,勝負之勢還未定。
侍衛們在馬車前圍城一個扇形,彼此呼應,山匪在外連着衝了三次,刀劍相接,折了兩人卻只傷了侍衛一人。
雙方都殺紅了眼,眼看就要進入白刃混戰,匪賊中當前一人忽然尖聲叫道:“我們可以死,傷了大哥那人的命一定要留下。”
匪賊振刀高呼,情勢變幻,原本四處尋找空隙冷釋暗箭的,忽然都朝着餘雲涌來。餘雲心中叫苦不迭,守衛們有心幫忙,卻難起作用。
餘雲矮身躲過一刀,忽然咬牙下定了決心,從馬尾處狼狽翻身下馬,手中劍在馬屁股上狠狠插上一下,帶着幾處刀傷的馬長嘶一聲,朝前狂奔而去,一時打亂了匪徒的陣型,也只能爲餘雲爭取到幾息的時間。
匪徒的刀劍朝着他的臉上抹來,餘雲一發狠,咬牙反而朝外走出一步,將劍帶着內力往前一揮,使出尚不醇熟的探雲劍法,一改先前的風格,有了拼命的念頭,從刁鑽的角度插入了敵人劍網的空隙。
餘雲眼裏卻只有眼前的敵人,當頭的兩名敵人被他不要命的劍法攝退一步,但劍勢還未及用老,幾根銀針扎入了他的腰間,大腿捱了一刀,他踉蹌退後一步,前傾跪倒在地躲過當頭一刀,卻被一腳踢得朝後翻滾,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卻說身後拐角餘雲來處,衝出一位駕馬的中年男人,他剛出拐角就看到少年餘雲捨生取義的那一劍,急忙運起輕功,棄馬而來。
中年男子危急中落在餘雲身側,一手持刀格住三名侍衛的武器卸下,一面徒手探入匪賊刀山劍陣中,手掌上下翻飛,每一下都點在一名匪徒的手腕經脈要穴上。
只消幾合,雙方十餘人都被他卸了武器,此等武功令人生畏,難起抵抗之心。
山賊驚詫,轉身就要逃走,被男子一下一個點了穴,動彈不得。
侍衛一行齊齊抱拳道:“多謝大俠相救。”
男子扶起餘雲,查看他身上的傷勢,好在刀傷都入肉不深,雖然血流的有些多,卻不會大傷經脈。
唯有這毒不知道是什麼來路,他也不精此道,對此唯有束手而無策。
這少年是太和派的弟子,年紀雖小,但能如此捨生取義,不由讓男子心中大感欽佩。
男子把昏迷的餘雲平放在地上,點了幾處穴脈,朝着馬車喝道:“馬車內是哪位小姐,請問有沒有藥材,搭救下這位小兄弟?”
車廂內傳來小姐急促的低呼:“有的。”
馬車簾子被拉起,先是看見鮮紅的裙裾,接着一張蒼白而清麗的小臉露了出來,後面有位老婦人輕輕拉她的手,衝她搖頭,女子也只是輕輕搖頭回應。
睫毛微微顫抖,少女極其艱難地下得車來,朝男子方向躬身行禮緩緩道:“小女子蘇葉瓊,在此多謝兩位大俠救命之恩,若無二位大俠搭救,只怕此刻我的安危難測。”
向飛擺手道:“不過舉手之勞,這位小兄弟受了毒傷,有沒有藥師或者解毒藥,幫他一把。”
蘇葉瓊跟身後老婦說了些什麼,一陣低語爭執後,那位老婦人面容愁苦下車來,走到男子身邊道:“老奴恰巧略通微薄醫術,就讓我來替這位小兄弟看看罷。”
老婦人看了看餘雲的傷勢,從車上拿下些草藥,往餘雲刀傷與毒傷處敷上,又取了些粉末放在餘雲嘴邊,灌水喂他喝下,道:“這個少年人受的傷不重,毛賊的毒也不是什麼厲害的毒。服了這個藥只消幾天就自己好了,只是這肉傷恐怕得恢復好一陣。”
說罷又急急忙忙回到車前,拉起簾子竄了進去。
向飛牽回自己的馬,剛要道別,但心下卻對這隊人不太放心,尤其是老嫗的態度更是令他難以將餘雲交託給這些人。便從蘇葉瓊處討要了一些草藥,扶着昏迷的餘雲上了馬,從背後摟着他讓他不至於落下馬去。
向飛對衆人道:“我還有要事要辦,便先走一步。”揮動馬繮,朝前行去。
經過馬車時簾子拉起,臉色蒼白的蘇葉瓊,又最後看了二人一眼,目送兩人一馬的背影遠遠離開,消失在山路拐角處。
入了夜,昌黎城外官道空氣變得沉悶,漸漸下起了小雨,趕路的人已經很少,偶爾遇見一個,也是低着頭沉默行走,希望能遇着一個避雨的好去處。
馬蹄踏在泥濘的路上,向飛拿出一件蓑衣,只披在餘雲的身上。
昏昏沉沉,餘雲只感覺腦海中空空如也,彷彿處在大海中央的一艘小船上,顛簸得緊,身體處處疼得厲害,卻偏偏喊不出聲,好像嗓子被堵上棉花。
餘雲很疼,特別的大腿處的刀傷,讓他很想瘋狂地大叫,到了出口最終只化作了脣邊的一絲輕哼。
馬稍微慢了些許,他慢慢張開沉愈千斤的眼皮,茫然朝四周望了望,也感受到了來自身後的力量支撐着他,道:“這是哪?”
聲音有點嘶啞,但也讓向飛安心不少,道:“昌黎城外。你若是趕着進城就和我說,我還來得及把你送進去。”
餘雲搖了搖頭,向飛道:“你救的那車人平安無事,毛賊也被擒住了,你不必擔心。”
餘雲點了點頭,身子有些虛弱,問道:“我們去哪?”
向飛道:“我要去見一個人,一個非見不可的人。”
餘雲看向四周,道:“是誰?”
向飛語氣帶着一絲驕傲,帶着一絲憧憬,和帶着一絲仰慕,道:“當今天下,劍道中最強的人。
“劍神李書鴻。”
餘雲倒吸了一口涼氣,忽然間就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