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夜穹劍 >第二十一章 損脈奇寒
    這纔是真正的無上瑰寶,一個習武之人,一生歷盡千辛萬苦,踏過窮山惡水,所爲的是什麼?

    古人曾雲,朝聞道,夕死可矣。

    而武人畢生追求的通天大道,或許就在他的面前。

    聽完蕭老的話,餘雲胸口起伏不止,眼睛也摻了些紅色的血絲,他知道自己此時的樣子很醜,卻無法抑制住內心燥熱的情緒。於是他跑到旁邊瀑布旁,掬起溪流中一把清水,狠狠潑在自己的面門上。

    在溪邊待了良久,他才折身走回石壁旁,髮梢眉角還是溼漉漉的。他本已做好被嘲笑的準備,卻發現蕭老只是靜靜地看着他,那雙渾濁的眼神並沒有太多的情緒表達,令餘雲有些詫異。

    餘雲盤膝坐在逝壁前,仰頭望着那個“劍”字,心神都像被吸引過去。甩了甩頭,問道:“蕭老前輩,勞煩請問晚輩應該從何處參悟這些字跡呢?”

    蕭老“哧”的一笑,罵道:“我又不是你師父,你愛怎麼學怎麼學,問我一掃地的做什麼?我還得管你練武不成?”

    餘雲大感頭疼,碰上這麼一個老頑童,說也說不得,打更打不過,何況輩分還擺在那,講道理想必也不會聽。做起事情來由着自己的性子,想他幫忙恐怕難如登天了。

    但他嘆了口氣,決心哪怕只靠着自己,也要在這有所收穫。當初請求師父讓他上逝山來,只是想一睹逝壁真面目,沒想到師父大袖一揮,准許他在那呆到摘花大會前半個月。

    薛夢陽必定清楚逝壁內可能蘊含的機遇與財富,等若將寶箱拱手送到了他面前,只是看他能不能找到那把鑰匙。

    餘雲心中想到,哪怕不是爲了自己,也絕不能白白辜負師父的一片心意。

    當一個人下定了決心,便會覺得即使前路艱難,也並不是那麼可怖。有了勇氣,有了依靠,再大的困難也不會是無可戰勝,因爲來自你身後的善意給了你依恃。

    餘雲站起身來,走上前去,手在閒雲來去四個字上緩緩摩挲,每一分每一毫都沒有放過。這筆劃走勢如波濤的起伏他很熟悉,是流雲劍法該走的路線,但所謂的“意”又被放在哪裏?

    一旦與什麼事物起了衝突,餘雲那股發狠的勁兒又涌了上來,從白天看到了晚上,飯也沒有喫,哪怕旁邊蕭老抓了兩條魚來烤,饞得他口水都快飛下來,他也不願意動。

    到了晚上,實在是餓得頭暈眼花,沒有了力氣支撐身體,餘雲不得不沮喪地敗下陣來。他看着那與自己的名相同的雲字,失落難過到了極點,那股情緒漸漸孵化出名爲絕望的新生怪物,餘雲有些悲觀地想,這不過是一塊石頭,哪怕它再堅硬,又如何能繼承人的意志呢?

    “傻小子,過來喫魚了。”蕭老過了這麼久,終於主動朝他說了一句話,“今晚先休息,明天再來過。”

    擡頭仰望夜空中繁星點點,想起明天太陽還會依舊升起,餘雲的心情似又好了一些,自己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今次失敗了,還有下次鬥爭的機會。

    餘雲拿過一條烤魚喫上一口,意外地發現美味至極,但一想卻又並非意料之外。蕭前輩在這山裏待了不知多少年,想必也烤過無數條魚,經歷過無數個這樣的夜晚。任何一個人,幾十年的時間內總有興趣去做某件事情,積攢的經驗也是相當恐怖的了。

    就如修煉內力一般。

    喫過了魚,餘雲也不再糾結於逝壁參悟之事,跟着蕭老前輩回到了他居住的野外草廬,睡了過去。

    ……

    這一覺本來睡得十分安穩,但清晨十分就被蕭老叫起了牀,蕭老前輩怒氣衝衝地把他被子掀開,黑着臉道:“怎麼年紀輕輕就這麼懶惰。”

    餘雲惺忪着睡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黑乎乎一片,寅時估摸還沒過去,這個時候哪怕是勤奮做早課的師兄弟們也沒起牀啊。

    餘雲心中泣血,但上天無地下地無門,只能任由老頑童揉捏,匆匆起來洗漱,跟着蕭老在外面草地上打坐。

    原本還存了小心思偷偷眯眯眼打個盹,但被蕭老無情地敲了一下腦袋後,這種想法便煙消雲散了。他只得提起十二分的精力,運起吹雲功,吐納精氣,在體內運行周天。

    蕭老瞥他一眼道:“怎麼還練的吹雲功這種不入流的功法來修習內力,真是丟人。”

    餘雲無奈,也不打算辯解,因爲師父本身也沒傳授高深內功,而流雲訣是沒有內功修煉法門的。沉住氣再將吸納的微弱自然靈氣在體內運行一個小周天,頭上又狠狠捱了一下。

    餘雲被迫中斷了修煉,捂着腦袋無辜道:“爲什麼打我?”

    蕭老怒氣衝衝,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鬚髮微張,道:“打坐都不好好打坐,總是存些歪心思!”

    餘雲張嘴要說什麼,蕭老一手按在餘雲肩膀,也不聽他解釋,一股內力狂猛地灌入餘雲體內,自行流轉在餘雲經脈之中,帶着他的吹雲功也運轉了起來,蕭老喝到:“吐!”

    餘雲聞言唯有坐正,一口濁氣呼出。

    “納!”

    一口清氣吸入。但在蕭老粗暴的幫助下,天地間的清氣以遠超餘雲過往修煉的速度衝進他的體內,蕭老的內力帶着這些氣息強自運轉,磅礴的內力在經脈間橫衝直撞,餘雲臉色瞬間漲紅,頭頂冒出氤氳水汽,兩眼緊閉。

    但他此刻卻沒有時間去關心經脈能否遭受得住,而是……

    “咦?”蕭老的聲音又驚又疑,只見無儔的內力運行時,潛藏在餘雲經脈之下的那股寒氣又冒了出來,且比上次比試時來的更加迅猛,那道淡青紫色的沿着經脈的網格轉瞬遍佈餘雲的全身。

    蕭老一把扯下餘雲衣服,望着餘雲的身體各處,臉色凝重道:“損脈奇寒,你身上怎麼會有這種東西?”他手中動作不停,但餘雲體內的內力運轉得稍慢了些。蕭老仔細觀察着奇寒的動向,在那寒氣將要淡去的片刻,一手按在餘雲後心。

    一股熾熱的內力灌入餘雲的奇經八脈之中,餘雲仰天發出一聲長嘯,雙眼卻閉得更緊,身體變得通紅,汗珠不斷冒出,卻又被高溫炙烤成水汽,彌散在周圍空氣中。

    餘雲心知,此刻陰寒與熾熱在他的體內對峙攻守,蕭老想用自己的羲和內功將寒氣祛除。然經脈內的氣力纏鬥,須得萬分小心,一旦有一方內力控制不當爆發,餘雲下輩子的修武生涯便算是全毀了。

    蕭老額頭上也冒出了汗珠,這等詭異的寒氣他也是隻是聽說過,今趟還是第一次見到。他沒把握,因此希望通過自己純正的純陽內力,將這寒氣驅走,卻發現寒氣如生根發芽在餘雲經脈之上,遙遙與他相望,卻絲毫不懼。

    只過了小半刻鐘,在蕭老和餘雲感受來都似是一個紀元那麼長,再消耗下去也沒有意義,餘雲的身體也快要扛不住了。蕭老一咬牙,只得忿忿將掌撤了。

    蕭老掌甫一離開餘雲後背,內力一消,奇寒也隱了回去,餘雲仰頭噴出一大口鮮血,卻一半寒如冰,一半炙如炎。

    待餘雲撐地緩了片刻,蕭老才又向其體內輸入些許中正內力,助其療傷,羲和神功卻是不敢再用了。

    蕭老悻悻道:“你體內怎會有這傷天害理的後天損脈奇寒,是誰對你做的?”

    餘雲有心與他說自己也從未聽過損脈奇寒這種說法,但實在沒太多力氣說話,聲音帶着虛弱道:“晚輩不知。”

    蕭老神色陰晴不定,似在做什麼艱難的抉擇,片刻後站起身一拂袖道:“我去去就回。”說罷運起輕功朝一處無路的地方奔去。

    餘雲手扶着地,又吐出一口血,右手一撐,使自己翻身躺在地上,貪婪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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