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蘇博濤說的那樣，他本來應該是個死人。爲什麼沒死？就是因爲門牌被他給拆下來了。
但是這只是他的猜測。今晚就是他驗證的機會。
葉一言想過將門牌敲到陳震的門上，如果他被腐屍找上，葉一言趁機救下，威脅他說出這家醫院異常的原因。
可是葉一言是見過血了，也終究沒有找到這麼對付陳震的理由。他還是沒辦法成爲一個沒有底線的人。
陳震沒有說出所有的實情，但是在這個醫院裏，從未表露過什麼惡意，給出的消息也都是真的。
對陳震下手，葉一言過不去自己心裏那一關。
反倒是蘇博濤，葉一言就沒有那麼多心慈手軟的心情了。只是他懶得到蘇博濤那兒打聽消息，因爲他就是一個小人，不拖後腿就算了，還指望他做什麼？
雖然同樣能夠試探出門牌的作用，但對蘇博濤下手，還是少了點作用。
當然葉一言下定決心之後，很快就看開了，就當蘇博濤遇難也不需要他出手幫忙，算是節約體力吧。
陳震的呼救聲讓葉一言沒時間考慮太多，他聽到陳震已經在拍別的休息室的門了，“快開門！我要堅持不住了！救救我！”
能在病院活這麼長時間的人，都是有點能耐的。比如葉一言就知道陳震的身手不比自己差。
可是被當成了活靶子，怎麼可能全身而退？
而就像葉一言猜想的那樣，沒有一個人開門。
蘇博濤說過，如果沒有一個醫護人員祭天，這一週他們都要被怪物糾纏。或許他們都更願意讓新來的人承受這一切，但只要死的不是自己，什麼都好說。
在這樣的環境中，人人自危，還能發展出真正的友誼來嗎？
扭頭把你推出去的塑料同事情肯定是有的。
在陳震的求救聲靠得比較近的時候，葉一言飛快地打開了門，將他給拉了進來。在關上門的瞬間很多腐屍撞擊到門上，發出沉悶的聲響，粘液濺到了門上和牆壁上。
在開門的一瞬間，他看到對面陳震休息室的門上掛着門牌。在葉一言回來之後，還有人對門牌動了手腳。
陳震劫後餘生，直接坐在地上喘着粗氣。
“該死！”把氣喘勻了之後，陳震這個寡言少語的人也忍不住咒罵出聲了。就差一點，他覺得那些東西就要啃到自己的顱骨了。
葉一言給他遞了一杯水，“不管你信不信，我沒準備害你，雖然這個想法的確在我腦子裏存在過”
陳震咬牙切齒地說：“信，我怎麼不信。如果是你做的，沒必要隱瞞，威逼利誘我最重要。你在隔壁門上敲敲打打的動靜，我也聽到了。”
這裏的人都很冷漠，陳震並不想成爲這個例外，而且他也不怎麼喜歡蘇博濤，可不會濫好心地去做什麼。在這裏他見了太多的生死，從努力想要做什麼到麻木，其實只需要幾天時間而已。
只是沒想到葉一言和蘇博濤的恩怨波及到了自己身上，蘇博濤那個混蛋，不想着去報復葉一言，竟然對他下手！
後來命懸一線，陳震也去敲了蘇博濤的門，結果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陳震只想當一個透明人，不願參與到任何鬥爭中去，可實在不能明哲保身了，他也是會選擇自己的立場的！
陳震說：“你想知道什麼？只要是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訴你。”
“沒想到你是個這麼爽快的人，可以給我省不少力了。”
葉一言還擔心說服陳震要費很大的功夫，不過跟聰明人打交道往往就是這麼省心省力。
“有一是一，如果沒有你，我現在能不能拼湊出完整的屍體都不好說。說出這些是挺麻煩的，可是在小命面前，麻煩一點也無所謂。”
葉一言不說廢話，“這座精神病院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是三年前來這裏的，那時候精神病院還沒有成爲一個人間煉獄，最多就是有一些可怕的傳說，比如說精神病院的選址，什麼這裏以前是一個墳場，就是因爲這裏的地比較便宜纔會建在這裏，每天晚上都會到逢鬼時刻等等。很多醫院都會有這樣那樣的傳言，一開始我也沒有放在心上。”
“後來我發現了一件事，沈院長好像跟別人合作，倒賣器官。精神病人嘛，連家人都不怎麼願意管，有些乾脆連住院費都不付就消失了，身上少一個腎什麼的家屬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他這麼做多長時間了，總之在我察覺了之後，卡里就多了很多錢。沈院長跟我說，覺得我很有前途，好好幹下去，他肯定不會虧待我的。”
“當時的我需要那筆錢，雖然問心有愧，但是我還是拿了，當做什麼都沒有看到。我愧疚，卻無能爲力，我憎惡這麼無能爲力的自己。後來可能是感染還是手術意外，死了一批病人，再後來，就有了越來越多的死人。他們活了過來，要爲自己討回一個公道。”
隨着陳震的敘述，葉一言想起了當時拉進來的腐屍肚子是被劃開的，很可能就是被取走了器官，跟病人的身份就能對的上了。
醫生不是參與手術者就是漠視者，而那些病人也不是永遠地瘋着，他們有時候是意識清醒的，難怪對醫生的怨氣這麼大。
“蘇博濤是後來纔來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要比我強很多，該壞的時候就壞得徹底，不會僞善。本質上我跟他又有什麼區別？一開始他也害怕，但是他還是推了別的同事去送死，他則是好好活了下來。”
有時候小人的生存能力更強，就是因爲他們隨時都做好了犧牲別人成全自己的準備。
蘇博濤的做法，還真是一點兒都沒有出乎葉一言的預料。
“我也想過逃走，我已經很後悔了。但是這時候已經走不了了，要麼在這裏苟且偷生，要麼就被那些怪物拆分喫掉。我又成爲了一個懦夫，我決定留在這兒當一個行屍走肉。”
陳震自嘲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