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長稱呼老衛斯理爲“小衛”，並不算輕視或者侮辱，按輩份，校長和老衛斯理的父親平輩，甚至還要靠前，一聲“小衛”倒也無妨，何況並未當着外人叫。只是，校長這位“長輩”，今天卻要借走家族中最最重要的東西。如果是借人，當然不會借人，奧古斯都學院最不缺的就是人；借錢，只要校長開口，十億八億英鎊，衛斯理家族定會欣然答應。可偏偏是這東西，老衛斯理很是爲難，那本筆記裏，記載着至關緊要的訊息，一旦稍有不慎，流傳出去，必定會激起軒然大波，到時候，整個家族的命運可就危如累卵了。
原以爲那個約定，校長說不定會忘記，畢竟已經過去百年了，可今天又再次提出，筆記固然重要，但借來看看，卻也不算違背道義。老衛斯理眉頭緊鎖，有些騎虎難下，答應吧，心有不甘；拒絕吧，家族榮光何在？活到百歲開外，老衛斯理還真沒碰到什麼事，像今天這般難以決斷。
校長優雅地喝着紅茶，沒有去看老衛斯理，對顧小石道：“嚐嚐吧，衛斯理家族的紅茶還是不錯的，算是精品，每年產量就那麼一點兒，還要分給英國皇室一些，外面可真喝不到。”
顧小石喝了一口，沒覺得有什麼特別之處。說到飲茶，自己的祖國盛產茶葉，各種名茶，馳名海外，早在幾千年前，便有了茶道一說，自此流傳，博大精深，豈是洋人所能及的？這茶加了些許牛奶，香滑可口，味道不錯，可在顧小石看來，還不如幼時偷喝養父的那些廉價花茶，此刻回味，又苦又濃，但卻飽含着深深的思念，難以忘懷。
有些冷場，雙方皆不說話，就這麼沉默着。
布魯克斯突然站了起來，走到老衛斯理背後，低頭附耳，說了幾句。老衛斯理先是一愣，隨後便點起頭來，片刻，臉上似有一絲喜悅，道：“行吧，就這麼辦。”
布魯克斯對校長一躬，道：“校長，您提出的要求，令爺爺爲難，但又無法拒絕。我有個提議，不知道成與不成？”
“哦？說說看。”校長微笑道。
“不如我們雙方打個賭，你們贏了，那本筆記自當雙手奉上，如果我們僥倖勝了，還請校長留下來共進晚餐，筆記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布魯克斯態度恭敬，道。
“有點意思，怎麼個賭法？”校長問道。
“同爲獵魔人，當然是比實力，我和顧小石學弟比一場，各盡其能，點到爲止，您看，這個提議如何？”布魯克斯又說道。
實際上，這個賭法還是有些不公平的。布魯克斯較顧小石年長，顧小石進校之前，布魯克斯就已經畢業了，而且，更重要的是，布魯克斯，也曾是奧古斯都學院的——a級學生！
“呵呵，有意思有意思，a級學生對a級學生，顧小石同學，你認爲呢？”校長笑着說道，言語中，已經傳達了一個信息，布魯克斯也是a級學生！
今日之事，要麼作罷，要麼硬着頭皮上，顧小石心中忐忑，絲毫沒有把握。但是，眼見那本筆記的確存在，自己和阿蘇忙活了那麼久，也想知道最終答案，看看是否白費了功夫。還有便是校長的面子，做學生的，少不得要顧全長輩的顏面。哎，就算自己倒黴，打就打唄，盡力而爲，反正是點到爲止！
只是，客廳裏的那口大擺鍾輕輕響起，已經來到六點整，要快啊，時間緊迫，去機場，再飛回學院，怎麼也要一個半鐘頭吧，舞會八點開始，但願能趕上！對了，自己還沒喫飯呢……
顧小石站起身來，道：“好吧。”
校長大笑，道：“非常好，就這麼決定了！”
衛斯理家族的大樓後，一片修剪齊整的草坪，倫敦的天空已經漸漸暗了下來，有薄霧升騰，藉着明亮的燈光，倒是一目瞭然，顧小石手持一柄長劍，剛纔布魯克斯領着他去挑選的，樣式、長短、輕重和自己的“三戳”差不多，只是沒開鋒而已。布魯克斯拿的是一柄西洋細劍，劍身細長，劍柄處有護手，劍尖上鑲了個小小的鐵珠，練習使用，不會刺傷對手。
布魯克斯舞了個劍花，西洋劍術的起手禮節，左手放在身後，微微側身，邁開半步，右手執劍，劍尖朝下，道：“請吧，顧小石學弟。”
五米開外的顧小石，同樣右手握劍，道：“請學長賜教！”言罷，挺劍直刺。
布魯克斯所使的西洋花劍和一般的長劍大不相同，其劍身細長且輕盈，所以又叫做軟劍或輕劍，多以刺和劈爲主，殺傷力不大，但格外飄逸靈動，如舞步般優雅，故早已納入奧運比賽，爲觀賞競技類項目。
但，這不是比賽，是對決！沒有那麼多規則限制。
顧小石的劍勢剛到一半，布魯克斯突然發力，雙**替移動，手中的花劍顫顫巍巍，如靈蛇般，從顧小石的長劍一側掠過，直撲面門而來。
好快！顧小石來不及回劍格擋，只得側身避過。也是他對戰經驗不夠豐富，這一躲避，雖然化解了布魯克斯的攻勢，但卻失了先機。
但見布魯克斯一**風驟雨般的進攻，出手極快，腳步輕盈，更讓顧小石心驚的是，那花劍劍身不住搖晃，實在拿不準對方要刺向何處，頓時被逼得手忙腳亂，也是他練劍用功，基礎劍術牢實，這才堪堪避過，可身上的校服，就沒有那麼幸運了，被對方的劍尖劃出數道口子，裏面的內襯翻了出來，黑色絨面，白色內裏，有些顯眼，有些狼狽。
二人戰了好幾分鐘，局勢呈一邊倒。布魯克斯主攻，出手靈活多變；顧小石主守，校服上又添幾道口子，優雅的西裝，幾乎變成了破爛的乞丐服，慘不忍睹。布魯克斯無愧a級學生稱號，完全佔據上風。剛開始時，顧小石好生被動，忙於應付，疲於招架，天幸他偶爾會和梅少衝過招，布魯克斯出劍雖快，但比起梅少衝來仍是有所不及，校服被劃得七零八落，可身體卻只被刺中兩下，而且不是要害。慢慢的，顧小石逐漸適應了對方的速度，開始有了反擊，躲避之餘，還能還手一兩下，眼見再打下去，身上的衣服快要變成布條了，顧小石大聲道：“等等！”
布魯克斯停手，只見顧小石脫下衣服，放到一旁，身着白襯衫，舉劍道：“再來！”
二人復又戰至一起，你來我往，甚是熱鬧。
“刺啦”一聲，布魯克斯的左肩處，衣服被顧小石的長劍拉出一道口子，扭頭看了一眼，道：“不錯，小心了！”
顧小石答道：“等着你呢！”
布魯克斯手中細劍陡然加快，或刺或劈，如靈蛇吐信；顧小石手中的長劍左右揮舞，或挑或削，如游龍過海。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顧小石有些心急，雙方相持不下，就這麼耗下去，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啊？大哥，你知不知道，我趕着回去參加舞會呢！
這一分神，肋下捱了一記，好險，劃破點皮，浮現出一絲細微的血痕，襯衫被削出一條長長的口子，從胸口下面一直到腰部，顧小石有點生氣，西服成了乞丐裝，至少還有白襯衫，可現在，白襯衫卻變成了鏤空裝！
說來布魯克斯也有點喫驚，先前自己完全佔據上風，可對手卻一直未露敗象。到了此刻，頹勢被一絲一毫，一點一滴地搬了回來，這位顧小石同學，絕非傳聞中的“史上最爛a級”，他心思縝密，根本不相信，校長會帶着一個平庸的傢伙到衛斯理家族來。
衛斯理家族當然在奧古斯都學院裏設有眼線，隨時掌握着學院發生的重大事件，關注着素質優良的學生，來日爭取爲家族所用。顧小石作爲a級學生，自是備受矚目，不光是衛斯理家族，其餘的大家族，同樣對他虎視眈眈。他的一舉一動，都有人及時彙報，他的一切，只要能得到的，布魯克斯都瞭若指掌。但是，畢竟是在奧古斯都學院裏，這些家族的眼線也不敢過界，跟蹤監視之類的，是嚴令禁止的，那會打擾到學生的生活，學院作爲中立方，決不允許此類事件發生，一旦發現，將直接關乎到家族的威望和最終選擇的名額。
雙方又交手數招，顧小石越打越心慌，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是今天，偏偏是這個時間點，是他主動邀請姜一妙的，他不想，也不敢爽約，他要儘快結束戰鬥，勝或敗，是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