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狗。
更沒有狗尿。
挪開手機。
狗在。
狗尿也在。
土狗蹲在地上,突然朝陽九咧嘴一笑。
我靠。
陽九冷汗狂飆,轉身就跑,但還是忍不住回頭去看。
那條土狗仰躺在地,四腿亂蹬,笑得直打滾。
真是日了狗了。
看到土狗沒有追他,陽九鬆了口氣,冷靜地離開。
但他如何能做到冷靜?
老爺爺,老奶奶,還有土狗……
幻覺。
一定都是幻覺。
陽九吹着口哨,走向家裏。
昏暗路燈照映下的街道兩側,火光點點。
所有給死人燒紙錢的活人,都自帶鐵盆,這樣便不會弄髒街道。
清潔城市得靠大家,不能只靠環衛工。
陽九胡亂想着,以轉移注意力,腳下卻越走越快。
四周陰氣逼人。
救我。
前方的鐵盆中,突然傳出呼救聲。
一顆腦袋剛冒出鐵盆,就被一根鐵索纏住,生生給拽進了鐵盆中。
幻覺。
一定是幻覺。
陽九悶頭往前走。
help!
馬路對面的鐵盆中,猛地鑽出一個紅毛鬼,滿臉鮮血,張牙舞爪。
就算這是幻覺,此刻也得趕緊跑。
一口氣跑回家裏,陽九才累癱在地上。
等到體力恢復,他也沒胃口喫飯,只衝了個澡,就倒在牀上。
工作不順心。
生活也不順心。
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纔是個頭?
夜風從紗窗吹進來,送來紙灰的怪味。
剛睡着的陽九,聞到那味道,頓時從夢中驚醒。
夢裏全是鐵盆。
厲鬼從鐵盆裏鑽出,瘋狂撕咬過路的人。
陽九拼命逃,拼命逃,還是被厲鬼撲倒撕咬。
驚醒的陽九,汗流浹背,寒意剔骨。
在他的背後,躺着一個小女孩,穿着漂亮的白裙子,正睡得香。
她的臉圓滾滾的,膚色蒼白如雪,嘴脣發黑,模樣非常可愛。
噩夢纏身,讓陽九口乾舌燥,掙扎着下牀,到廚房去喝水。
回來時,陽九沒有發現小女孩,倒頭就睡。
睡到半夜,他翻了個身,幾乎與小女孩臉貼着臉。
這回陽九正在做美夢,夢到到處都是好喫的。
口水從他的嘴裏流出,流得小女孩滿臉都是。
小女孩不斷吧唧着小嘴巴。
但口水實在太多,根本喫不完,嗆得小女孩從夢中醒來。
小女孩睜開雙眼,舔了舔嘴脣,烏溜溜的大眼珠子轉動着,一臉懵逼。
半晌後,她好像明白了什麼,捂着雙眼哇哇大哭。
正在夢中啃雞腿的陽九,霍然翻身坐起。
身旁的小女孩哭得更兇。
你、你誰啊?
陽九看到小女孩,嗖一聲躥到牀邊,雙手抱胸:你對我做了什麼?
啊,啊啊啊,啊啊!
小女孩止住哭聲,張着嘴巴亂叫。
奇怪的是陽九居然聽得懂她在說什麼。
你吃了我的口水……
陽九傻眼,無語至極:我就是你爸爸?
小女孩狠狠點頭。
稚嫩的雙手揉着眼睛,可她的眼眸裏就沒有淚水。
這誰家的孩子也不看看好,咋能隨便丟到三十年老處男的牀上?
這不是誘導人犯罪麼?
還好我不戀童,不然這麼可愛的小女孩……
不對,
我是她爸爸,
那她就是我女兒?
這絕對不行。
陽九使勁搖頭:天亮我就送你去派出所。
這麼好看可愛的小姑娘,肯定不是被遺棄的。
她的父母這時候應該快急瘋了。
啊啊……
小女孩將拇指含在嘴裏。
餓了?
陽九踩上人字拖,走向廚房,回來時,拿着一盒牛奶,笑道:剛過期兩個小時,湊合着喫吧。
小女孩抱着牛奶,吧唧吧唧吸吮着,非常滿足。
你叫什麼名字?
陽九坐在牀邊看着她,笑着問道:家住哪兒?
啊啊,啊……
小女孩喝乾牛奶,將盒子隨手一丟,朝陽九嘻嘻傻笑。
你叫骷髏,住在鐵圍城?
陽九皺着眉頭,只覺這小混蛋在說謊。
誰家的父母會給孩子起名叫骷髏?
鐵圍城又是什麼鬼地方?
骷髏突然飄過來,抱住陽九的腦袋,重重在他的額頭上親了一口。
她的嘴脣涼如寒冰。
關鍵是她好像是……飄過來的?
沒錯,
就是飄過來的。
是幻覺?
陽九抓住骷髏,將她強行拽開,感覺她的身體是用寒冰雕成的。
回想昨晚碰到的各種怪事,陽九驚出一身的冷汗。
難道骷髏是……鬼?
啦啦啦,啊啊啊……
骷髏從牀上飄起,在房中來回飄動,又是唱歌,又是歡語,顯得很開心。
骷髏有爸爸了。
骷髏有爸爸了。
飄動起舞的骷髏不斷重複着這句話。
此刻陽九想死的心都有。
我要被嚇暈了。
我真的要被嚇暈了。
陽九倒在牀上,腦袋很清明。
陽九起身一頭撞在牀頭上,額頭火辣辣地疼,但就是……不暈。
啊,啊啊,啊。
骷髏飄落到陽九旁邊,雙手揮舞,掌心撒落一塊塊紙片。
但那不是紙片,更像是某種動物的皮。
這小鬼想讓我陪她玩拼圖?
還說拼圖是這世上最好玩的遊戲?
只有小孩子才玩拼圖遊戲。
不對,
重點在於骷髏是個鬼娃。
先穩住她,天亮後再去找個道士,直接收了她。
要是現在激怒骷髏,自己也得變得鬼。
陽九打定主意,看到骷髏趴在牀上,兩隻白嫩白嫩的小手,在撥動那些拼塊。
在陽九看來,那些拼塊上面都是空白。
但骷髏似乎玩得很開心。
啊啊!
骷髏拼好拼塊,興奮地大叫。
陽九一看就黑了臉。
拼塊拼成的圖,居然是劉峯那個死胖子。
拼圖上的劉峯,手持小本本,面露猥瑣笑容。
就因我給你喝了過期奶,你就拿這死胖子來噁心我?
陽九想揍骷髏一頓。
但他不敢。
骷髏嘻嘻笑着,拿掉了劉峯雙手的拼塊。
這樣劉峯的雙手就不能用了?
陽九又驚又疑:那要是拿掉腦袋拼塊呢?
骷髏啊啊嗚嗚做着解釋。
只是這回她說了什麼,陽九聽不懂。
看看時間,已經七點了。
完了,又要遲到了。
陽九起身拉開窗簾,溫暖的陽光照了進來。
牀上的骷髏嗖一聲鑽進了衣櫃。
陽九想了想,還是將窗簾重新拉好。
骷髏鑽出衣櫃,啊啊叫着。
爸爸好好玩。
陽九苦笑,匆匆洗把臉,換好衣服,趕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