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爾呢,他讓我來小彩石城,讓他滾出來”他激動得喊着,但是這些黑袍人就好像沒了舌頭,統統沒有搭理他,互相之間也沒有交流,只是冷冷看着他,便把他丟到了這座黑暗的地牢裏。
黑暗中,人會變得害怕,變得孤單,渴望與人交流,巴西勒拍打着欄杆,叫嚷着:“提爾你不敢面對我嗎,把我父親的頭顱還來,還給我”
他的聲音在地牢中的牆壁中四處亂撞,反射旋挪,最終又回到他臉上,巴西勒無奈,只能重新靠回牆壁。
值得慶幸的是,直到現在他還安然無恙,那位巴希爾大人告訴他城內的人保證不會傷害他,但是他不相信這位大人,他看起來很狡詐。
巴西勒忽然又想起沙迪,那位英俊的金髮年輕人,他在攀登城牆時肩膀中了一箭,深深射入了肩膀內,巴西勒剛想查看沙迪的傷勢,那羣黑袍人就衝了上來押走了他,臨走前他看到沙迪像一隻垂死的鹿,趴在那裏悲鳴着。
倦意驟然之間爬上巴西勒的腦海,他用僅剩的意識支撐着不斷合上的眼皮,死死盯着牢房外漆黑的甬道,那裏像一個恐怖的入口,指不定會過來什麼。
算了,過了一會他聽到自己說,就睡一小會,就一小會兒好了。到時候不管甬道里來的是什麼,他都要用盡全身力氣與其搏鬥,他不畏懼。
你是一個騎士,他告訴自己,一個真正的勇者,真正的騎士永不畏懼。
好像只過了一瞬間,巴西勒就醒了過來,他不確定自己是否睡着了,地牢漆黑無比,無法從光線中分辨晝夜交替,這時一道輕微的‘簌簌’聲傳到他的耳朵,巴西勒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習慣得摸向腰間,他這纔想起‘貴婦’和‘處女’在進入地牢前都被黑袍人搜走了。
“不要緊張,孩子”一個遙遠的聲音傳來,聲音的主人似乎極其蒼老。
一道指響傳來,巴西勒看到地牢外的人手中飄起一團光芒,他的另一隻手又打了個指響,又一團光芒飄起。那人雙手一揮舞,兩團光芒就慢悠悠飄進地牢,最後粘在牆壁上,將整個牢房映得亮如白晝。
巴西勒這才仔細觀察眼前的人,毫無疑問這是一個蒼老的人,他穿着樸素的灰色袍子,皺紋和老人斑佈滿了他的臉孔,僅剩幾根的頭髮似乎很久沒有搭理過,胡亂散在肩頭,露出腦袋上粉紅的頭皮
他艱難得躬着身子,拄着柺杖顫顫巍巍的打開牢房的門,鞠身鑽了進來,站在巴西勒面前:“好孩子,你應該有許多的疑問”
巴西勒看着他醜陋的眼睛:“你長得那麼醜,一定是他們口中那個爲禍四方的叫裏達的亡靈法師吧”
“是我!但爲禍四方?沒有這種的事”裏達擺擺手:“這是對我的污衊”
“小彩石城的統治者是被你殺的,還有城中許多無辜的人”
“閉嘴”裏達突然暴怒起來,他抓着自己的臉,顯得很痛苦的樣子:“那些傢伙反抗我,我不得已才殺了他們,若是他們肯乖乖聽話我如何會痛下殺手,這不怪我,不怪我”
一時間,‘不怪我,不怪我’的聲音在地牢中反反覆覆迴響。
“好的,不怪你”巴西勒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與他過多糾纏:“提爾在哪,他殺了我的父親,我來就是要取他的狗命,然後帶我父親的頭顱回家”
裏達嗤嗤笑道:“果真虎父無犬子,但是你太天真了,你獨自闖進這裏還想取我徒兒的性命?我現在倒是有點喜歡你了”
“你答應過的”巴西勒憤怒的握緊拳頭:“巴希爾大人說過,只要我肯進來,你就答應我的要求”
“哦?是嗎”裏達把臉湊到他眼前,兩人近在咫尺:“對不起啊,我騙了你,嘻嘻”
巴西勒驟然出拳,卻感覺打在一團棉花中,他看到對方的面孔忽然變得模糊起來,隨後變成一陣碧綠色的濃霧悄然散去。
“走到甬道的盡頭,那裏有你宿命中要經歷的一切”裏達的聲音遠遠飄來,顯得很虛幻。
巴西勒邁開腿,發現腳上的鐵鏈不知何時已經斷開,他推開地牢的門,在甬道中瘋狂跑起來。勞累似乎不在光臨他,雙腿亦不知疲倦,他感到一團火苗在胸膛中熊熊燃燒,只有腳步聲和呼吸聲伴隨着他。
巴西勒在黑暗中待得太久,進入石室的一瞬間眼睛被刺得痛快,他慢慢睜開眼睛,看到石室中間有一張碧綠色的石棺,一個戴面具的女人正躺在上面,女人僅僅露着嘴巴,綠色的煙霧從她的嘴中緩緩升騰。
“殺了她,用你的劍”裏達的聲音再次出現:“只要照我說的做,我就把維克的頭顱還給你,然後你就會回到密林地,安心當你的小酋長”
貴婦和處女就安安靜靜得躺在面具女人的腳下,巴西勒緊緊抓着這對美麗的武器,就像獅子再次擁有了利爪和尖牙。
這個女人是誰,她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裏,巴西勒問着自己,貴婦的劍尖對準了女人的下顎,只要輕輕一刺就可以結束這一切。
但是巴西勒的手忽然控制不住得顫抖起來,最終他收劍入鞘,對着空蕩蕩的石室說道:“一位真正的騎士不會殺無辜的人,即使你拿我父親的頭顱威脅我”
“既然你這麼堅持,那麼我就親自來完成這偉大事業的最後一步”裏達從一道隱祕的小門鑽出,他一揮手,石室中飄散的綠色濃霧瘋狂得旋轉,鑽進面具女人的口中。
女人身下的棺材突然爆發出如雷的怒吼,棺材板隨即轟然飛起,面具女人在空中劃了個弧線,重重砸在巴西勒面前的地面上。
棺材中爬出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他穿着一套鏽跡斑斑的黑色盔甲,雙眼透過頭盔的縫隙,發出紅色的光芒。
“是誰”黑色盔甲男人虛弱的說:“是誰打擾我的靈魂,將我召回生者的世界”
裏達跪爬着來到他的身前:“大教長,我是裏達,是我召喚您”他流淚渾濁的淚水,渾身因激動而晃晃搖搖。
“你爲何打擾我的靈魂”復生的大教長看着裏達:“爲何不讓我安眠”
“弟兄們都死光了,整整三千人,我們被大殉道師狠狠的出賣,您一定要帶我們報仇啊”裏達像一隻可憐的羔羊趴在他的腳下:“我還給您帶來了禮物,看這個,當初殺死您的帝國騎士的頭顱。
說着,他把一顆腐朽的頭顱仍在大教長腳下。
“讓我休息吧,孩子”大教長撫摸着裏達醜陋的臉:“生死之間不可以逾越,你的行爲觸動了生命最基本的法則,快忘掉這一切,享受餘下的生命,我們的靈魂會在另一個世界重聚”
“你這個懦夫,你不配當我的老師”裏達拍開大教長的手掌,他的雙手間凝聚着一團團黑濁的液體,向大教長扔去“真神之刃永遠鋒利,真神之刃永遠鋒利”他瘋了般的一遍遍念着。
那團團黑濁的液體似乎有怪異的能量,剛一接觸大教長的黑色盔甲,他就嚎叫着跌倒在地,四處打滾,最後他的哀嚎漸漸消散,身體也不再滾動,石室重新陷入一片寂靜。
巴西勒看着那顆腐朽的頭顱,震驚到久久無法呼吸,即使腐朽至此,他依然能認出維克爵士的臉,那略帶捲曲的黑色頭髮,乳白色的牙齒無一不表明他的身份。
巴西勒慢慢爬到頭顱身邊,不顧那腐朽的氣息,將他緊緊抱在懷中,無聲得哭泣着。
裏達跪在大教長巨大的身體前,亦在無言得哭泣着,巴西勒擦乾眼淚,拔出貴婦和處女,瞅準時機狠狠刺向他。
就在此時,大教長的黑色手甲襲來,將巴西勒凌空拍下。巴西勒重重砸在面具女人身邊,他痛苦的扭動着身子,胃裏的空氣似乎都被拍了出來。
一身黑甲的大教長重新站了起來,他眼中的紅色光芒已盡數消散,兩顆碧綠色的眼珠重新佔據了他的眼眶,兩縷綠色的霧氣在眼睛上悠然飄過。
“真神之刃永遠鋒利!”裏達哈哈大笑道:“我成功了,我終於成功了”
“是的,真神之刃永遠鋒利”大教長迴應道:“讓我們將那些欺騙我們的人統統殺光”
巴西勒急促的喘着氣,大教長那一擊力量太大,他甚至無法呼吸,痛苦的眼淚充滿了他的視線,一片模糊中他看見身邊的面具女人從昏迷中醒來,她斜坐在地上:“安巴爾先生?您的老師回來了嗎”說着她慢慢摘下面具。
巴西勒瞠目接着的看着眼前這一幕,他朝思暮想的女孩愛麗絲就這樣猝不及防得出現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