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永夜四騎士 >第五十八章 靈魂出遊 (法蘭吉)
    “命運確實是一件很奇妙的東西,它讓我們在這個世上再次相遇”安巴爾先生坐在寬背椅子裏,口齒不清的說道。

    她可以很清晰得聽見雨落下的聲音,法蘭吉和異血兄弟姐妹們站在村頭的坡地上,凝視着已經成爲野獸們樂園的,曾經的家。

    冷雨和夜色一同飄過,打溼了法蘭吉的肩頭,也打溼了這片荒蕪地。

    提爾走下坡地,他散開綁在髮梢的獸皮筋,縷着枯白的頭髮,大滴大滴的露水順着他的髮梢滴落,他一邊走一邊嚼着牙齒,發着刺耳的聲音,暗淡的烏雲舔舐灰色的天空,隨他並肩而行

    墳墓已經和周圍的土地化爲一體,只有木頭做的墓碑可以指明它們的位置,然而木牌也已經開始腐爛,在風吹雨打中飄搖欲墜。

    “開始吧”安巴爾先生虛弱的揮了揮手:“把真相找出來”

    “以生命爲誓言,以鮮血爲束縛”提爾念着誓詞,他手中的匕首一一割開衆人的手臂,鮮血頓時如注,爭先恐後得落入刻着花紋的大銀盃之中。

    輪到了法蘭吉,手臂剛一被提爾抓住,她便掙脫開來。

    “怎麼,你怕了?”提爾的眼白多於黑色的眼球,看得法蘭吉一陣心慌,她到現在也不明白,啞女姐姐的丈夫竟然會是這樣一個人。

    “我自己來”法蘭吉說完,奪過提爾的匕首,匕首如此鋒利,剛一接觸她的肌膚便迫不及待得咬上去。

    手臂上的傷口很小,細細涓流的聲音讓法蘭吉陶醉,她如癡如醉得沉謐其中,直到鮮血在銀盃的上沿打着晃,一卷潔白的紗布纏緊她的手臂。

    是熱娜,她緊緊綁緊法蘭吉的傷口,打了個結實的結。

    “這會讓你們的連接更加緊密,讓儀式更加圓滿,一人一口每個人都要如此”安巴爾在雨幕裏說道。法蘭吉與他對視一眼,手捧着鮮血銀桶,輕輕抿了一小口,然後傳給下一個人。

    奧罕大喝了一口,鮮血粘在他粗密的鬍子上,落在地上被雨水胡亂的衝散。

    銀盃最後傳到熱娜手中,她胖胖的臉慘白一片,眼睛飄忽不定:“這真的會有幫助嗎,我怎麼覺得有點恩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怎麼,你怕了”提爾難聽的嘶啞聲再次傳來,他作爲安巴爾先生最優秀的弟子,時常也喜歡教訓年輕的異血兄弟姐妹們,他的言語中沒有感情,也毫不留情面。

    “安巴爾先生,這真的有幫助嗎,我感覺好冷啊”熱娜抱着自己的身子,不安得看着卷在椅子裏,已經被雨水打溼成一團的老人。

    “喝下去,熱娜”安巴爾的聲音斷斷續續:“你不想爲他們報仇嗎”

    “好吧”熱娜擦了擦臉上不知是雨水還是眼淚的液體,將銀盃中所剩不多的鮮血一飲而盡,她狠狠咳嗽了幾聲,隨後搖搖晃晃的穩住了自己的身子。

    “按照安巴爾老師的之前教過你們的去做”提爾大聲驅趕着異血兄弟姐妹們。

    他們迅速手拉着手圍成一個圈,法蘭吉左邊是熱娜,她能感受到對方手掌中的冰冷,右邊則是一臉躍躍欲試的奧罕,他的體溫熱情似火爐。

    “等一等”安巴爾先生突然站起來,他用以遮雨的油草衣抖索着掉在被雨水衝的七零八落的爛泥地裏:“提爾你退下,讓法蘭吉主持儀式”

    “爲什麼”提爾緊鎖眉頭,憤怒的看着他的老師:“她還不行”

    “我說行就行”老人跺着柺杖,濺起一片泥水:“你給我退下”

    提爾冷冷看着他的老師:“如果法蘭吉沒做好,他們可都得死,老頭你可想清楚了”他死氣沉沉的眼睛在異血兄弟姐妹們身上來回飄過。

    “閉嘴”安巴爾先生抓起柺杖狠狠抽在提爾臉上:“不要給她壓力,你給我滾遠點”

    法蘭吉看着提爾的嘴角被打出鮮紅一片,他不忿得看着自己的老師,最終還是屈服得離開。

    老人慢慢走到法蘭吉身邊,他走的很慢,卻似乎很有力量:“鬆開他們的手,和我來”

    他們走到其他異血兄弟姐妹們手拉手圍成的圈子中央,老人撫着法蘭吉的肩膀:“放鬆你的心,放輕你的靈魂,把自己想象成一個嬰兒,正在母親的身體在自由自在的遊蕩,快快樂樂得長大”安巴爾的聲音忽然溫柔又動聽,法蘭吉眯着眼睛,一剎那間陷入了沉睡。

    她掙扎着醒來,大口喘着氣,四周一片寂靜,一道月光從天而降,直直照在法蘭吉**的身體上。

    她成功了,她的靈魂回到了想要去的地方。

    這是安巴爾先生家中的地下室,要不了多久,死去的村民們就要被殺害他們的人搬到這裏,她必須要抓緊時間。

    法蘭吉看到自己的軀體留在了月光照射的地方,意識隨着碧綠濃稠的靈魂飛到半空,她輕飄飄得從石門的縫隙中穿過,踏過理石臺階,然後飄回到村子裏。

    那天的夜就是如此美麗,月亮就是如此明亮,她記得很清楚,法蘭吉靜靜坐在村子中最高的建築鐘塔上,靜靜等待着村民們即將而來的厄運。

    安巴爾先生命令很清楚,看清殺害村民們兇手的模樣,然後醒來,但她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就一會,就一會,她試圖說服自己,並且很快成功了。

    法蘭吉先是飄到老鐵匠的家,老鐵匠打造農具時總是一臉憤怒的表情,沒想到他睡覺時也是吹鬍子瞪眼,他的妻子和女兒睡在另一間房內,背靠着背。如果她們知道這是人生的最後一晚,會不會面對面擁抱着迎接死亡呢。

    還有矯健的獵戶,屠夫兄弟,還有死在草原人屠刀下的彌蘭的父親,他似乎喝醉了,靠在牆角睡着了,手裏還拿着一杯泛着油花的稠麥酒。

    最後的最後,法蘭吉飄到啞女朵哈的家裏,她在這裏生活了很久,看着這裏熟悉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不禁悲從中來。朵哈的小女兒趴在母親的懷裏,小肚皮均勻的起伏,嘬着手指幸福得安眠着。

    法蘭吉輕輕看着熟睡中的母女兩人,看着這世界上最美麗的一幅畫面,她現在沒有身體,她只有靈魂,但她知道自己在哭泣。

    忽然間,整棟房子在轟鳴中顫抖,房門被用力踹開,幾個披着金黃色盔甲的金髮人手持武器闖了進來,一個她從來沒聽過的語言在大喊,然而讓法蘭吉驚奇的是,她聽得懂其中表達的意思:“找出永夜之子,她拿着夜色之神遺留下的匕首”

    法蘭吉的靈魂顫抖着,她看到自己流落到村子時帶來的匕首,那柄黑色的匕首,此時正躺在啞女母女的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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