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不需要了,他就快要死了。
自從離開鬧瘟疫的落魄村鎮後,陽臺走得就越來越慢,步伐越來越凌亂,他開始控制不住得顫慄,他染上了瘟疫,自此一病不起。
其他未染病的人脫得精光,用沙子洗了個澡,倫納德知道這作用不大,也就是起個心理作用。
少將軍從那天起,主動開始走路,他雖然關心大個子披甲奴,卻在詩人的要求下離得遠遠的,防止疫病的傳染,這很殘酷,卻是最明智的選擇。
陽臺再也走不動了,他靠在一顆枯萎的老樹下,嘴角淌着綠黃摻雜的濃液,像只奄奄一息的老駱駝,詩人決定拋下他,他手掌包着一塊布,隔着布摸了摸陽臺死氣縈繞的臉:“陽臺,我們的任務是把少將軍安全送到安夏拉布爾,所以無法照顧你,希望你能理解我”
“是的長官,我明白”陽臺說道。
他們在昏黃的夕陽下互相敬了個禮,影子拉的纖長。
過了三天,少將軍也跌倒在路上,他直挺挺得迎面倒下,乾涸的嘴巴上全是乾裂的死皮,僅剩的三個披甲奴一股腦得圍了上去。
只有倫納德細心的發現,少將軍的腿在抽搐,他慌忙把靴子脫拔了下來,看到少將軍的腳底板一片破碎的水泡和鮮血。
鐘擺和硬幣當場就紅了眼眶,硬幣哭哭啼啼把內衣撕成小塊,把少將軍稚嫩的腳細細包裹起來。
“要是老疙瘩知道少將軍喫這麼多苦,怕是要把咱們挨個吊樹上抽鞭子”鐘擺說道。
硬幣抹抹眼淚:“要是將軍大人靈魂有知,怕是要心疼得從棺材裏跳出來”
聽到這句話,詩人像是被刺蝟蟄了一下,狠狠踹了他們倆一腳:“不會說話就把嘴閉上,你是希望將軍大人的軀體被那個亡靈法師所控制嗎”
鐘擺和硬幣用樹枝做了個簡易的揹簍,揹簍低掏出兩個大口子,少將軍就坐在揹簍裏,腿伸出豁口,安詳得趴在他們的背後。
“他太嬌生慣養了,我像他這麼大的時候,跑上個三天三夜都不會有事”倫納德說道。
“少將軍可是小彩石城之主,怎麼能和常人相提並論”詩人看着他,滿臉不屑:“話說,你給佔一卦,到底哪裏能找到綠洲水源,我們的存貨不多了,得早做準備”
倫納德裝模作樣的盤腿坐下,嘀咕了幾句,雙眼一怔:“西面,只有一路向西,那裏纔有生路”
“廢話,我們當然要向西,跟沒說一樣”詩人說着開始翻沙子,只有把沙漠深處,沒有被毒辣的太陽照過的沙子鋪在身下,纔不會被烘得睡不着覺。
倫納德討了個沒趣,去遠處的灌木叢割樹枝,夜裏要點上整夜的火,用來防範不懷好意的動物,不準備足夠的木材怕是不行。
可是附近的灌木叢少的過分,漸漸的他走得越來越遠,尋找的範圍也越來越大,樹枝也越撿越多,差不多夠今夜所用的了,倫納德掏出繩子,將木柴綁成一捆,正要原路返回時,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第一反應時遇到了沙獸的攻擊,正要回身攻擊,手腕卻被牢牢的鎖住,他被人襲擊,拽下了沙坡。
“老實點,說,你是不是花巷城的探子”刀手們一把打掉倫納德手中的匕首,狠狠按住:“你是不是要來刺殺統帥大人”
倫納德有點害怕,但還是壯着膽子:“什麼統帥大人,我聽不懂,我就是個可憐的旅行者”
“旅行者?你這小子謊都不會撒,沒事在沙漠裏遊蕩,不是探子還能是什麼?”
另一個年紀稍小的刀手湊了過來:“肯定是探子,一刀砍了就完事了,跟他費什麼話”
刀手們粗暴得把倫納德踩在腳下,掄起刀正要砍下來時,沙坡上傳來一陣呼喊聲,是硬幣,他來找倫納德了。
“星相師大人,你他媽死哪去了,別是跑了吧,我靠”硬幣一邊找一邊罵:“我可不像詩人那樣尊重文化人,你要是跑了可別讓我逮到,不然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幾個刀手分散着爬上沙坡,倫納德想出聲警告硬幣,但看到脖子上駕着的刀刃,想喊卻又不敢喊。
預料中的打鬥並沒有傳來,過了一陣,硬幣在刀手們的擁簇下跳下沙坡。
硬幣看到被刀手踩在腳下的倫納德,憤怒道:“他是少將軍的人,快鬆綁,你們這羣眼瞎的東西”
前一刻還氣勢洶洶的刀手們在硬幣面前像羣乖巧的綿羊,乖乖的照做了,儼然把他當成了頭領的樣子。
硬幣帶着刀手們回到夜宿的帳篷,他讓刀手們在外等候,帶着倫納德走進了帳篷。
“老大,你猜我遇到了誰,是巴希爾大人,他坐帳的營地就在我們不遠處,你說多巧,他手下的士兵就在外面等候,我們快過去吧,他那肯定有好喫的,說不定還有酒呢”
詩人看着興高采烈的硬幣,勃然大怒,他壓低聲:“他媽的,十三微光就沒一個好人,我們這會去投奔他,必將身不由己,以前他在將軍大人面前就是個屁,現在少將軍身邊只有我們三個了,他要是心懷不軌,我們能保護少將軍嗎”
在帳篷角落裏睡覺的少將軍翻了個身,他舔了舔嘴脣:“蜂蜜真好喫啊”
看來他做了個甜蜜的夢。
一直照看少將軍的鐘擺不忍心:“老大,咱過去吧,看少將軍這樣,能不能撐到走出沙漠還是兩說呢,巴希爾大人說什麼也是少將軍的舅舅,而且,而且,我還想”
“你又想什麼?”詩人口氣依然嚴厲,但似乎不再那麼固執。
“我想陽臺了,我和硬幣還有陽臺,我們三個從小一起長大,從來沒分開過,我們把他仍在沙漠裏,他肯定會死的,如果現在我去借匹馬,說不定還能把他救回來”
“他得了瘟疫,你這個蠢貨,他必死無疑”詩人懊惱得跺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