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來後看到小卡坐在屋子門口,坐在凳子上翹着腳向外張望着,他探頭探腦的樣子像只准備偷東西喫的大老鼠。
“哎,你瞅啥呢”小卡虛弱的吐出一口氣,發覺嘴裏滿腔苦味,一口吐沫吐到了房間角落裏的一隻銅瓶上,銅瓶看起來非常昂貴,但又不是他自己的東西,他纔不在乎呢。
小卡立刻三步並作兩步來到窗前,臉上盡是欣喜:“你終於醒了,大人和那個像個死人的商人已經在裏面談了好幾個小時了,根本聽不見他們說話,你說我們要不要進去看看”
“就他們兩個?你怎麼不守在大人身邊”小卡翻身下牀,抓過自己依在牆邊的佩劍,上面的血跡已經被擦拭一淨,彷彿之前的戰鬥並不存在過。
“大人不讓別人在屋子裏待着,我瞅那商人不像個好人”小坎急的眼淚快出來了,雖然他在商社衆人面前表現出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但實際上他是很緊張的。
小卡躍躍欲試,大步跨出房間朝一個方向走去,小坎在後面連忙喊停,指明瞭正確的方向,商社堡壘的內部實在太複雜,可這難不倒她。
就在他們走在半路的時候,一個花白鬍子的老頭忽然竄了出來,他手裏端着一杯熱氣騰騰的湯藥:“哎呀,你現在還不能下地,快回去躺着”
“謝謝您了醫生,但是我覺得身體好的很,再見”小卡連忙拒絕,一股腦着朝會客廳的方向走去,就在這時會客廳的大門被一股大力撞開,巴西勒的陰着臉走了出來。
“大人?您還好嗎”兩個侍從一臉關切的問道。
恩佐緊跟着巴西勒的腳步,他倒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小卡:“我們的小勇士醒了?話說你有沒有興趣在酸葡萄商社做事,我一個月給你開兩百個金幣的價錢,你看如何”
小卡看到巴西勒已經遠遠走去,連忙跟了上去,然後回首一望:“老子沒興趣,再見了”
“你會改變主意的”恩佐戲虐的說道,然後遠遠喊道:“伯爵大人,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幾個人走出酸葡萄商社的時候,已經到了深夜,街道上的人羣早已消失不見,只剩下南方騎兵們仍恪盡職守舉着火把守候在那裏,見到巴西勒毫髮無傷的走來,騎兵們在軍士們的指揮下各自回營,而克羅姆學士則騎着一匹矮壯的小母馬,和幾位高級軍官們迎了上來。
多洛特爵士一眼就看到了侄子腦袋上的傷:“又打架了?”
“小傷,小傷”小卡嘻嘻一笑:“那個傭兵頭子才被我打慘了,估計以後都走不利索了”
“多洛特大人,你那是沒看到小卡有多勇猛,他把那個傭兵頭子打的抱頭鼠竄,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腿差點都砍斷了,要不是對方扔了白手絹,那傢伙指定沒命了”小坎亦是一臉興奮,好像上場的是他一樣。
他們交談的熱火朝天,巴西勒卻恍覺隔世,他腦海裏一直迴盪着恩佐對他說的話,眼睛不斷掃過埃勒裏爵士,山澤人克雷根,馮西爵士,多洛特爵士,克羅姆學士,奧利弗軍士,羅爾軍士的面孔,以及帶領其他兩隻軍隊的布溫特爵士和吉斯男爵,他還看到了躲在軍官們身後的侍從們,馮西和多洛特的侍從小歐和小頓圍在小卡身邊,爲他獲得了一場光榮的戰鬥而高聲祝賀。
這些人容貌不同,性格有異,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身份,那就是都是來自南方領,或是直接或是間接效忠於果園城公爵伯納德·德茲比。
在這幾個月以來的行軍中,巴西勒已經用一場又一場的戰鬥征服了他們,只要他一聲令下,他們情願衝在大軍的最前頭,爲他而戰,爲他而死。
但若是巴西勒將劍尖對準了伯納德公爵,這些人又有多少會依然效忠於他,又有多少人會離他而去。
這些問題他不知道,他也很怕知道,直到現在,巴西勒才明白伯納德公爵爲何不顧衆人反對,強行將整隻南方軍隊交到巴西勒手裏,甚至是在他剛剛回到帝國境內就宣佈了這條認命,而且整隻軍隊都是有南方人組成的,其中就包括巴西勒自己,這勢必會影響到公爵在黃金平原衆的話語權,但他就是堅持這麼幹。
他的臉色越來越差,終於引來了他人的注意,一貫沉默寡言的馮西爵士驅馬來到他身邊:“巴西勒,你臉色很差”他明確無誤的指出了一個廢話。
“難不成那個商人用臭了的的奶酪招待的你們”多洛特爵士幽默道,然後被自己的笑話逗樂了。
“我沒事,就是太累了”巴西勒搖了搖腦袋,試圖讓自己振作起來,然後輕夾馬腹朝自己的指揮所奔去。
這一夜他讓羅爾軍士手下的醫官把小卡帶到醫療帳篷裏看護,並且把一臉不情願的小坎也驅趕了過去,他獨自躺在自己的牀榻上,腦袋枕着雙臂睡不着覺,在數到第三千八百二十六隻綿羊時,他終於披着斗篷來到的窗戶邊。
在城外的軍營裏,星星燭光點綴其中,他手下的士兵們正在享受着難得的假期,在夜裏酣然入睡,根本不用考慮是否會有敵人的靠近。而在城內的屋子裏,女人們經過一天的勞累,更加需要休息,她們中的許多人沒有喫過這種苦,但在男人被帶走後,她們必須適應這種節奏。
天上的月亮很圓,把整個霧尾城映照的一片銀光,他看到遠處那棟精緻的雙層小樓裏,一面學城的鵝毛筆旗幟正佇立其上,一隻潔白的信鴿從窗戶上撲扇着翅膀,飛躍進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