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預報明天有雪，天陰沉的厲害，今年的冬天又幹又冷，很多人都病倒了。
晚上颳起大風，刺骨的寒風在大街上咆哮，一直吹到道路上一個人都沒有，依然沒有一絲停下來的意思。
大家都躲在有暖氣的家裏，靠着壁爐看着電視，面前的茶几上，還擺放着各種零食，
這間陰冷的房間卻沒有暖氣，母親只好用電爐取暖，通紅的爐子上熬着中藥，屋裏瀰漫着苦味。
咳嗽聲不停的從旁邊傳來，旁邊的一張破牀上鋪滿課本，中間厚厚的棉被中，躺着一個瘦弱的孩子，閉着眼睛，他終於睡着了。
母親不安望着自己的孩子，不安的望着窗外。
剛纔一個老中醫進來了，別人孩子病了，都去醫院，她卻只能看赤腳醫生。
哎！那算什麼醫生啊，那個醫生本身就有病，不停咳嗽，還滿身酒味。
比酒味更難以忍受的是這個醫生盯在她身上，那淫蕩又齷蹉的笑容。
可是她沒有選擇的權利，在這樣的天氣，向她這樣的人，能請來這個赤腳醫生就算是燒高香了。
那個赤腳醫生來的時候，帶着色眯眯的微笑，貪婪的盯着依然抓着年輕尾巴的母親。
那個赤腳醫生走的時候滿不在乎，看到母親手中遞過那幾張皺巴巴破爛鈔票，他的眼神更是黯淡下來。
他當然根本不會去想，這是母親僅有的一些錢了，爲了換這些錢，她低價剛讓一個頭發花白的男人，就在不遠衚衕中上了她。
現在的人越來越現實，母親早已習慣一切，她早已能無所謂的面對一切。
醫生帶着不情願的接過錢，誰讓他剛剛打麻將輸的一塌糊塗。
剛纔他胡亂的給這個孩子看病，暴躁的將他翻過身體，接着開始憑着感覺開藥方。
就在這個醫生開藥的時候，他的左手依然沒有閒着，悄悄伸到了女人的大腿上，輕輕說道：“你的孩子睡得很熟。”
醫生是本地人，他了解這裏，更知道身邊這個女人是幹什麼的。
母親卻拍開了粘在她大腿根部這個鹹豬手，面色突然變得鐵青。
“你在這樣我就叫了，你的家不遠，你老婆的耳朵靈的很！”母親的聲音帶着說不出的憤怒。
母親永遠不會在孩子面前幹那事，她保留的最後一絲尊嚴，永遠是給孩子的。
赤腳醫生卻很不高興！
所以當這個醫生摔門的時候，居然嚇唬的說道：“他如果能熬過這一夜就會好，如果熬不過，就會病的更厲害，哼……！”
“啪！”門在他身後重重摔住！
母親的臉刷的一下變了，那個赤腳醫生卻已經走出了外面，數着手中那些零錢。
他不會再回頭哪怕看一眼，就像是屋裏面的孩子只是一條狗，誰又會在乎一條狗的命運。
母親慢慢坐回去，拼命平復自己的心情，習慣的拿起旁邊的針線，給孩子補衣衫，不知道爲什麼，她心慌的厲害，剛拿起縫衣針，就扎破了手指。
鮮血滴落地面，突然！門開了，外面並沒有風。
母親嚇得不由的哆嗦，在她還是小姑娘的時候，她聽說過一個古老的故事。
——如果門突然會打開，卻沒有人，而你的家裏有病人，就一定是死神來了。
死神總是悄悄的來，悄悄的走，悄悄帶走靈魂，只給你留下一副空軀殼。
她在這個世上，一直過着擔驚受怕的生活，那個赤腳醫生臨走的詛咒，讓她寢食難安。
“誰！”母親跳起來，撲過去關上門。
她的叫聲蒼白無力，卻驚動了睡在牀上的孩子。
半睡不醒中，孩子說起了夢話。
“媽媽，我沒有偷東西，沒有偷，他們，他們冤枉我，還告訴老師。”
“我知道！我知道！”母親急忙跑到牀邊安撫孩子。
“媽媽，他們打我，我沒有還手，可是爲什麼他們還打我？”
淚水已經滾落，母親在輕聲哭泣，淚水滴在孩子蒼白的面孔。
“媽媽，他們說我，他們說我沒有爸爸，他們在撒謊……！”
母親的手在顫抖。
母親卻知道，這些夢都有可能是真的。
房屋中的藥味越來越苦，已經到了吃藥的時候了。
母親躡手躡腳來到孩子的身邊，內心掙扎中，還是叫醒了病牀上的孩子。
孩子慢慢的睜開睡眼朦朧的眼睛。
睡着的時候，孩子彷彿躺在牀上的玩具，乾巴巴呆板麻木，只能從他那不均勻的呼吸，還有可笑的夢話中證明他還活着的。
可是當他睜開明亮的眼睛，就彷彿整個屋子的燈光突然都亮了。
醒來的時候，男孩目光變得說不出的堅強，他總是抿着的嘴脣，露出天生對這世界的不屑。
他望着病牀前的母親，儘管還在咳嗽，可是已經露出疲倦的笑容，比花朵還要美麗的酒窩掛在他的臉頰兩側。
“叫你逞強，還敢跳入冰窟窿中游泳，怎麼不淹死你啊！”母親看到他醒來，立刻換了一張面孔，瞪着眼睛埋怨着說道。
男孩習慣的聽着母親的嘮叨，小小年紀的他很懂事，媽媽一個女人頂起這個家，在外面風吹日賽，經常也不回家，無數的委屈只能藏在心中、
對於這個母親來說，孩子就是她的一切，只有回到家，這個女人才是真實的。
曾經她很美，現在她依然很美，但是她的美早已不在值錢，甚至是低賤，只要男人願意花錢，就能買上她一個晚上。
母親將藥湯端過來，小心吹着上面的熱氣。
“快些喝！病好了明天就能去學校了，你都要小學畢業了，成爲一名初中生了，怎麼還是這樣一副模樣！”
母親的目光已經沒有孩子睡夢中的溫柔，她的語氣變得嚴厲。
孩子的鼻尖在藥味中抽搐：“太苦了，我不喝！”
母親立刻罵了出來：“你明天還想不想去學校了。”
孩子：“在休息一天吧，我感到身體依然很虛弱。”
母親將碗重重放在一邊：“好吧，你想氣死我是吧，你這樣子，我還不如早些死了算了。”
她的話匣子如機關槍打開了：“我不如死了算了，你不好好學習，像我們這樣的家庭，能有什麼出路，難道你要我看着你變成小偷，變成強盜……！變成街頭的一無所事的混混”
孩子一隻手捂住耳朵，一隻手已經拿起了桌子上的藥。
藥苦的無法想象，孩子的臉卻蒼白的要命。
可是他沒有皺一下眉頭，大口大口的將藥湯灌入胃裏。
他就是這樣的孩子，不論如何受苦，都不會表現出來。
孩子將空碗放到桌子上，目光望着窗外。
就要下雪了，天陰的可怕，路燈下，已經能看到晶瑩的雪花飄落。
“媽媽，她來了沒有？”孩子突然問道。
母親愣住了，她知道孩子說的是誰。
她是孩子的同桌，最好的玩伴，長得漂亮，學習成績也很好，黑色水靈靈又靈活的眼睛，就像是會說話。
電話中她和兒子聊天，聽說兒子病了，她說要過來看望他，來這裏玩。
“她來了，看到你睡着了，又走了？”，望着孩子目不轉睛望着遠處的目光，母親撒謊了。
孩子的目光突然有了精神，他說道：“外面的雪花多麼潔白啊。”
母親點點頭。
孩子：“她的皮膚比雪還白，她眼睛黑亮的如深不見底的泉水，她的目光能倒映整個天空！你知道嗎媽媽，我感覺面前這一片片飄落的雪花，彷彿都是從她眼眸中落下的！”
母親表情變得奇怪，這可不是一個六年級孩子說出的話。
孩子收回飄遠的目光：“恩，她還是走了的好，雪下這麼大了，天也越來越黑。”
北風呼嘯，孩子面前飄舞的雪花已經模糊，可是孩子望向窗外的目光卻依然炙熱。
“不要讓女孩子一個人晚上出來。”母親給孩子掖好被子，心中卻感到好笑。
“她父親會送她的！”孩子爭辯。
母親沒有說話，心中卻在冷笑：“哪個父母會送自己的女兒來這裏來，哎！真是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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