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蓓荷 >第138章 暴雪之夜
    起風了。

    雪越下越大。

    雪,落在江四海身上,江四海的身體漸漸冰冷;落在從他身上流出來的血跡上,漸漸將鮮血覆蓋住,見不着紅色了。

    一地蒼白。

    看守所的門口,燈亮如晝。白森森的熾光,沒有半絲溫度。

    江羽龍看到江四海身上所披的軍綠色外套,也已漸漸地被大片大片的雪花覆蓋住,而車輪碾壓過的痕跡,仍清晰可見!

    江羽龍的伯母從車裏出來,也往這邊跑,但沒跑幾步就滑倒在地上。陳香跌跌撞撞地摸着地到她婆婆跟前,不敢再過來,直抱着她婆婆在哭。

    幾個武警從看守所裏出來,劉天也跟着武警從裏邊出來了。

    屍體已被武警圍了起來。他們正拿着對講機,江羽龍似乎已經麻木了,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

    劉天蹲下身來跟江羽龍說:“江羽龍,你先去照顧一下你嫂子吧。”

    江羽龍點點頭,趕緊過來扶起陳香,再扶起伯母,然後將她們扶到車上坐好,再跑過來。而他一跑過來,陳香又下了車,往江四海這邊爬去。

    劉天已用手機撥打電話,去安排公安等部門過來。他掛了電話後,跟江羽龍說:“哎,我以爲叫他多等一會,等你們進來了再出去,沒想到……”

    “劉科長,看守所怎麼會這麼晚放人出來?”

    劉科長對江羽龍附耳輕聲說:“是我讓他陪我聊天聊到現在,以爲他可以躲過這一劫,沒想他說八點了,自己就出來了。”

    江羽龍一下子警覺起來:“啊?是你留他到現在?!你肯定認識兇手,對不對!”

    “我怎麼可能認識兇手?”劉天否認。

    “那你怎麼會留他到現在?”

    “我……”劉天發現自己有口莫辯。

    在看守所大門口,在持槍武警眼皮底下,公然使用交通工具明目張膽行兇,如果沒有強大的後臺與做好充分的準備工作,此事萬萬不可能發生!

    江羽龍覺得劉天跟兇手肯定有關聯,至少他知道兇手會行兇!否則他剛纔怎麼說會留江四海到晚上八點才放人?甚至連兇手都有可能是他安排的!

    一陣呼嘯而至的警笛聲,至少有八輛警車停靠在已經鋪滿白雪的看守所大門前空地上。公安、法警、救護與法醫等單位都來了。

    法醫例行公事般蹲下身來,查看了一遍江四海屍體,確認已無生命體徵,對領頭的警官搖搖頭,警察前前後後拍了照後,讓救護人員放下擔架,將屍體擡上了救護車。

    江羽龍注意到有一位沒穿警服的中年人,是單獨坐着一輛警車來的。他到現場後,只是蹲下來看江四海一眼,然後一直站在那裏揹着手,有時注視,有時沉思。劉天見他來時似乎上前打了個招呼,他也只點點頭。

    楊軍低着頭走到江羽龍跟前,悄悄地跟江羽龍低聲說道:“嫂子好像也流血了。”

    江羽龍趕緊跑過去,看到伯母也下車來了,而坐在地上的陳香正抱着她痛哭,她身下的雪地上,正滴着點點鮮血。

    此時他已茫然失措,一邊面對就在自己眼前被活活撞死的江四海,一邊面對懷着孕不知因何在流血的陳香,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那中年人也走了過來,問:“你們是什麼人?這時候怎麼還在這裏?”

    劉天緊跟過來說:“牛書記,他們是死者親屬,來接人的。”

    那中年人牛書記回頭喊:“醫護人員來兩個,快!這裏有個孕婦,馬上先送醫院!”

    立即跑來幾個醫務人員,又擡來一副擔架,將陳香擡上了倒車過來的救護車。

    一護士問:“你們誰跟着來?只能一個。”

    伯母拭去老淚,嗚咽地說:“我是她婆婆。”

    救護車就先開走了。

    他們要帶江羽龍與楊軍回去問話。

    江羽龍忽然想起楊軍似乎有案底,就跟牛書記說:“他是我臨時叫來的司機。”

    “司機也是目擊者。”

    “對,我也是目擊者。”楊軍又對江羽龍說,“沒事。”

    江羽龍、楊軍等人跟着他們去刑警隊問話。

    此時雪下得更大了些,路上車輛行走很緩慢,已是夜間十點多了。

    張蓓荷見江羽龍出去幾個時了,遲遲未回,雪又下得奇大,就給他打了個電話過來:“龍哥,你怎麼還沒回來呀?”

    江羽龍怕她擔心:“你先睡,我還有點事,晚點回。”

    “啊?什麼先睡呀,我們等着你回來一起放煙花啊!”

    “好。一會我回來一起放煙花。”

    說完,他就把電話掛了。

    到了刑警隊,江羽龍見牛書記也在,走到牛書記跟前說:“牛書記,這件事求你一定要替我四海哥作主。”

    牛書記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江羽龍越想越覺得劉天有問題:“我覺得有一個人很可能跟這件事有關。”

    “你是不是看到什麼,說說看。”

    “劉天,看守所的劉科長!”

    “爲什麼這麼說?”

    “牛書記,看守所會在晚上八點放人的嗎?”

    “正常不會,不過特殊情況下,也有可能。”

    “但是他放人時,爲什麼兇手會在第一時間做好了充分準備,馬上就開車過來殺人?”

    “你是說,江四海剛走出看守所這一刻,兇手就開車衝過來嗎?”

    “對!而且我哥身上穿的,就是劉天給他的衣服!我當時也在現場,又下着雪,又在夜間,爲什麼兇手不撞我,不撞楊軍?這應當是劉天留給兇手的記號。您想想:哪個從看守所放出來的人,上身穿着軍綠色上衣,下身穿着淺色褲子,這不是告訴兇手,他就是目標嗎?”

    牛書記沉吟片刻,覺得江羽龍所說有點道理,讓人先把劉天抓起來。

    問完筆錄,已是夜間十一點。

    張兆強也打來了電話:“羽龍,雪下這麼大,你沒事吧?”

    江羽龍此時仍在悲憤之中:“兆強,我沒事,是四海哥沒了。你別告訴她們害她倆也擔心。”

    “啊?怎麼回事?”

    “我……我在看守所門口,還沒接上他,眼睜睜地看着他被兇手開車撞倒了!”他想起這跟祁英撞自己母親陳玉雲如同一轍,已不能自已。

    “那你現在在哪?”

    “我現在去人民醫院看我嫂子,她當時也在現場,可能要流產了吧。”

    “啊?!”

    “你別告訴她倆啊!”江羽龍又交待了一句。

    江羽龍與楊軍開車去人民醫院,找到陳香病房時,張兆強竟然也帶着張蓓荷與路詩晨也從另一部電梯上來了。

    張蓓荷走到江羽龍跟前,緊緊地抓着他的手,輕聲嘟囔着:“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推開病房的門,陳香躺在病牀上,伯母正摟着她的頭,兩人均目光呆滯。伯母轉頭見到他們五人進來,跟他們默默地點了點頭。

    從不遠處的中心廣場上空傳來了新年的鐘聲,時間剛好是十二點。

    透過病房的窗,看到外面的天空瞬間燈火如晝,大片大片的雪花在空中飛舞,飄飄揚揚,如同拋向天空的紙錢一般,悽然而下。

    “嫂子沒事吧?”

    伯母說:“還好送來的早,醫生說沒事,不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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