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我也是意氣風發，甚至覺着這個天下都不過如此。所有人都敬仰我，卻又懼怕我。他們想方設法的想要掌控我，甚至想要殺我。”
雲初陽的氣息突然變得暴躁了起來。
“先生…”柳無心敏銳的察覺到了雲初陽身上一閃即逝的暴戾的氣息。
“我是誰？我是這個天下最有學識之人，天文地理，乃至古往今來無事不曉。”
雲初陽絲毫不理會，接着說了下去。
“我以爲我算透了這個世界，可是我錯了，我唯獨沒有算到她。”
雲初陽用力的隔空點了點雲青青的墓碑。
“妹妹的時候，就和笑瞳一樣，眼睛大大的，愛笑。特別是父親走了以後，是我一點點把她拉扯大的。我把我前二十年最好的都給了她，後來她大了，要離開我了，我就也放開她走了。”雲初陽說完突然停頓下來，轉頭看向柳無心。
“沒能守護好自己最心愛的人，是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了。”
柳無心看向雲初陽的時候雲初陽已經是淚流滿面了。
“先生…”
“從那一瞬間我就意識到了，什麼天下，什麼人生抱負，我什麼都可以不要，但是她卻回不來了。”
雲初陽身上爆發出一股強烈的殺意。
“誰說讀書人只能做一輩子讀書人，我既得天下九成才氣，也當氣壓世間九成庸人！”
“我要他們都得死！那親手殺了我妹妹的統領，我讓他整整一夜都在後悔自己投胎做人！大周先皇？我親手割下了他的頭來祭我妹妹在天之靈！圍剿我妹妹的一隊侍衛全都被我活埋在了京城外！”
雲初陽一邊說一邊狀若癲狂，眼中的血色也越來越濃。
柳無心心裏已經是深深的被震撼到了，親手砍下了大周先皇的頭，這得是什麼樣的人物，大內高手這麼多也沒能攔住雲初陽。
“後來我殺倦了，人也走火入魔了。”
雲初陽一擡頭，柳無心看到雲初陽一隻眼睛裏佈滿了血色。
“不過那葉念雲說的真的很對，讀書他承認是讀不過我，內力也不如我深厚，但是打架他卻是一頂一的強。”
雲初陽眼裏的血色開始如春水般消融。
“後來我就來到了這裏，這個世界上其他的事情都和我再沒有關係了，打仗也好，改朝換代也好，恩怨仇殺也好。跟我都沒什麼關係了，偶爾幫人算算命就挺好的。”
柳無心終於明白了，雲初陽的心已經死了，根本沒有什麼能激起雲初陽內心漣漪的事情，平白無故的做好事這種事情雲初陽根本就沒感覺，甚至不如說殺人會讓雲初陽感覺更興奮。
“但是我現在找到了我新的生活意義。”雲初陽話語一轉。
“笑瞳真的很像青青，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確定了她是我在這世上新的牽掛。”雲初陽嘴角微翹。
“老葉讓你來找我，無非就是讓你來看看我這亂七八糟的人生。”
雲初陽又自嘲一笑。
“你和別人不一樣，你擁有無可比擬的俠義之心，卻也是一個無比冷漠之人。”
雲初陽點了點柳無心的胸口，柳無心微微一愣，不太明白雲初陽的意思。
雲初陽的話猶如一道晴天霹靂打在柳無心的心裏。
“我…”
柳無心忽然一陣恐慌，因爲他發現自己好像真的是這樣。
白晶晶的事情不知何時已經被自己漸漸淡忘了，董三郎的事情現在再提，自己也已經絲毫感覺不到悲傷。就連說好的想要爲二師兄報仇，自己也已經不知不覺的沒有那麼強烈的慾望了。
“別再去糾纏那些於你來說毫無意義的事情了，別人的思想不是你的思想。”
“看到別人有困難了就要去幫助，聽到別人求救了就會不由自主的邁開腳步。失敗了會懊悔，會難過，但是不會感到挫折，也不會被困擾其中。下一次事情來臨的時候你仍然會滿懷着最真誠的熱烈去面對。”
“你會很強的。”
雲初陽說完拍了拍柳無心的肩膀，哼着曲兒就走了。
“有些事啊，想是沒有用的！做了才知道！”柳無心又想到了二師兄經常對自己說的一句話。
“可不是嘛，做了才知道！”
柳無心邁起步子，一路跑就追上了雲初陽。
“先生啊，你能不能和我講講葉前輩的故事？”
“他的故事有什麼好講的，還不如聽聽我的故事呢……”
兩個人在月色的照耀下漸行漸遠。
恍惚間雲初陽彷彿又聽到了熟悉的女子笑聲，下意識的轉頭望了一眼。
“怎麼了先生？”柳無心看到雲初陽突然駐足回望。
“沒事兒，走吧。”雲初陽擺了擺手。
一個星期以後，柳無心的傷已經痊癒了，而且還有精進的樣子。
“先生，周大哥，那我就告辭了。”
來到幽州一個月有餘的柳無心要重新啓程開始自己的道路了。
“柳兄弟，你一定要常回來，我會想你的！”
周木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抱着柳無心。
“好了好了，周大哥，笑瞳還在看呢。”
不遠處的周夫人抱着周笑瞳一邊看一邊掩着嘴笑。
“好了，好了，周木你先回去吧，我和柳子再最後說幾句。”
雲初陽拍了拍周木的肩膀。
“好…”周木依依不捨的撒開了柳無心，一步三回頭的走了回去。
“怎麼了先生？”
柳無心看着雲初陽略皺眉頭。
“我除了這操控內力的法門沒有什麼好交給你的，這是我的心得，對你應該有幫助。”
雲初陽遞過一本書給柳無心。
“謝謝先生。”
“以後你闖蕩江湖，如果遇到一個名叫雲柔的人不管他做什麼我都希望你能留他一命。”
“雲柔？”
“對。”
“既然是先生要求，無心定當盡力。”
柳無心也不問原因，直接就答應了下來。
“那就好，早些上路吧。”雲初陽擺了擺手。
“先生保重，晚輩告辭。”
柳無心鄭重其事的抱了一拳微微一鞠躬，轉身一躍便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