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子順利地過了門,拜了天地,被送入了一早準備好的洞房,等候夫君晚上共度良宵。
酉時,酒席正式開席,爲了熱鬧,侯府請來了汴京城有名的歌舞者來吹拉彈唱、翩躚起舞一番,更有百戲雜耍等爲人們表演助興。
這次櫻落和白裏都沒有來,但表演依舊精彩,氣氛很熱烈,新郎官正在挨桌敬酒。
戲臺下,圍了十幾桌席面,一桌大概十到十五人不等。
不遠處的一桌,李沐光捉着一盞空杯搖搖晃晃地坐在了李牧天旁邊,臉上已經出現了一片潮紅,噴着酒氣道:“四哥真是,是有多高興,明明不能喝還灌那麼多!我都擋不住他。”
他是去幫忙擋酒的,結果發現跟本擋不住多少。
李牧天看向被衆宗族兄弟圍在中央的李木成,他仍穿一身上黑短衫下紅長袍的新服,頭上郎官帽已經歪了,身體更是東倒西歪的,被旁邊仍舊一臉憂鬱的二哥穩穩攙着站在那裏,手裏仍舉着一盞酒,不時對周圍人高聲斷斷續續說着不連貫的話。
李牧天收回目光,但臉上卻多了一絲笑容。
李木成剛纔還算清醒的時候,來跟他碰杯喝過酒,他當時簡直受寵若驚,不明所以地就喝了一整杯的純釀,還丟臉地嗆了一下。
李木成已經二十有四了,這個年紀才接親的放到全汴京城恐怕找不出第二個,這可能就是他興致如此高昂的原因吧。
新娘比他小了七歲,是吏部左侍郎的愛女。
左侍郎的幾個兒子今天也到場了,他們就是李木成醉成這樣的主要元兇,而且現在仍舊不停在勸新郎官喝酒。
李沐光撞了一下李牧天的胳膊:“喂,跟你說話呢!好不容易從悶葫蘆變成正常人了,怎麼現在又不說話了?!”
“我很悶嗎?”
李沐光“切”了一聲,伸手斜斜地戳了一下弟弟的腦袋:“你覺得呢?從小到大都整天閉着張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你這裏面都裝了些什麼啊?”李沐光仍不停戳着弟弟的腦袋,“也不對,我記得你好像有一陣很喜歡跟着我絮絮叨叨個沒完,你怎麼會變得不喜歡說話了?”
李牧天沒聽清他說什麼,周圍突然爆發了一陣笑聲和騷亂,他覺得他是故意接着酒勁佔便宜,伸手壓下他戳自己腦袋戳得起勁的手。
李沐光使勁掙脫,但渾身使不上勁兒,沒法掙開,便任由對方攥着自己的手。
他凜了神色,看向李牧天的臉,就在李牧天以爲他的臉會被看出個洞的時候,李沐光想到了什麼似的,一本正經地問道:“你還記得小時候我們去香山嗎?”
聞言,李牧天轉向一邊,手上也是一鬆,李沐光慢慢收回手,看着他的側臉目不轉睛地問道:“自那之後,你就開始不說話了,你是不是……是不是……”
李牧天想起了被塵封許久的記憶,良久,他才長出一口氣,輕輕地道:“都過去了……”
正等着李沐光迴應的他,耳邊卻傳來了綿長的呼嚕聲,他扭頭看去,發現李沐光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睡過去了。
望着李沐光睡顏半晌,確認他不是裝睡之後,李牧天恢復了平常,繼續觀賞起戲臺上的雜技表演,並和賓客一起爲演員們貢獻了掌聲。
……
偏廳
偏廳被選做女眷們的用餐地,這裏前後通透,門窗大開,女眷們可以輕鬆看見不遠處的戲臺上的精彩表演。
與接風宴那日不同,後門處的屏風被撤掉,放在了幾米開外的空地上,用以隔絕衆人。廳內的小桌被換成了兩個長桌,年歲長些的居於上首,小輩在下首,不過離窗邊門邊最近,可以看清戲臺。
侯爺夫人作爲女主人坐在最上首,雖然離戲臺有些距離,但耳聰目明的她看清檯上的表演並不是問題。不過她並沒有看臺上的雜耍表演,而是看着戲臺下首不遠處的李牧天。
“小光什麼時候和小六這麼親近了?”她側頭掩面,低聲對劉麼麼說。
劉麼麼略低下頭低聲回道:“夫人,老奴前日聽聞有下人見兩位少爺結伴從外面歸府,六少爺回府後不久就送了一枚雞蛋大小的雞心石去洞庭居。”
“有此事?”
劉麼麼點點頭:“不僅如此,六少爺還經常陪七少爺玩耍,今日更是送了副親手描繪的《桃園山居圖》仿圖給四少爺做賀禮。”
夫人微微皺眉:“還有其他的嗎?”
劉麼麼仔細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這些事以後及時報給我,你也要多關注一些,好了,那件事準備地如何了?”
劉麼麼表情不見任何變化,彷彿夫人只是問她一些平常不過的雜事,應道:“好了。”
夫人又瞄了一眼遠處的李牧天,表情不知爲何凌厲了一些,她將懷裏的三丫交給了旁邊的奶媽,自己在劉麼麼地攙扶下站了起來。
對在坐的賓客賠禮過後,在李麼麼地攙扶下離開了座位。
她的身旁,一直侍候在三小姐奶媽一旁的丫鬟雲想面色驚慌難掩,被奶媽責難了一句:“你回去休息吧,把花想叫來。”
雲想趕緊告罪離開,她剛纔將夫人的目光和與劉麼麼的對話全部看在聽在了眼裏耳裏,她不由得想到了早上不小心聽到的對話。
那是劉麼麼的聲音,她清楚的聽到劉麼麼吩咐另外那人在今日將下了劇毒的解救湯端給六少爺!
她驚慌失措地躲了起來,只看見被劉麼麼吩咐的下人頭上戴着一枚櫻花銀簪,不似府中之物。以及一個匆匆離去的背影,雲想只知道這名頭戴銀簪的丫鬟是府裏的二等丫鬟,看服侍,是在廚房差遣的。
此時,聽聞夫人與劉麼麼似是而非的一番話,她終於認定了自己並沒有聽錯!
雲想心事重重地走在趕回湘江居的路上,眼邊隨風搖擺的鞦韆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突然頓住腳步,呆愣地站了半晌,這才朝着廚房的方向跑去。
而她身後不遠處,一名府中常見的隨侯小廝認清她去的方向後,也改變了目的地,朝後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