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天雖然沒喝多少,當然稱不上多醉,但這不妨礙他喝下這碗香甜的湯。

    不過他正要喝下時,卻見碗中飄着很多提香用的香芹丁,他自小不愛喫這類蔬菜,只因芹菜味道奇怪。很多年前,夫人曾故意刁難過他,在宴席上準備的菜餚中都加了這類他不喜的食材,這點府中的人都知道。

    看來這次夫人又是故技重施了,雖然碗中的香芹並不多,但李牧天仍不想飲下一點。

    他將醒酒湯放在桌上,小青見他不準備飲用,目光中閃過一絲慌亂,進言道:“六少爺,這是夫人特地吩咐奴婢端來給您的,請您喝些吧。”

    “一會兒。”李牧天不甚在意地回道。

    又看了一會兒表演,跪在一邊的小青的衣服都幾乎被汗浸透了,她硬着頭皮繼續道:“六少爺,您意思意思喝些吧,奴婢也好回去交差。”

    “我沒喝多少,不用喝這湯,你去回夫人吧。”

    “六少爺!”小青激動地一下匍匐在地,李牧天皺了皺嘴角,坐在兩旁的賓客也看了過來。

    一旁一直呼喚睡着的李沐光的小翠也嚇了一跳,跟着跪在地上。

    小青頭抵着手叩在地上,聲音顫抖地道:“請兩位大爺勸勸我家公子,喝了這湯水吧,好讓婢子回去交差。”

    坐得近的那位公子哥撇撇嘴沒說什麼,他旁邊的以爲穿淡粉色內衫的公子倒一副瞧熱鬧的樣子開口道:“我瞧你就是李府的六郎吧?快快喝了這湯,不要打擾咱們看戲。”

    李府中的六少爺似乎在賓客中有些出名,可以讓人憑藉特徵一眼認出。不過與之前不同,現在人們對他倒並沒有再保有與之前同樣的漠視和輕視,但依舊不會高看他一眼就是了。

    李牧天也沒料到這二等丫鬟這麼大膽,竟然敢跪求賓客勸自己,他瞧那出言相勸的公子哥一副倜儻打扮,雖不相識,但觀其做派應該身份不低,也不好薄了對方的面子。

    但丫鬟如此急切地勸他,倒讓他警惕起來,之前不是沒有發生過夫人吩咐下人給他送來下有瀉藥等物的飯菜,讓他用下的事情。

    此次是四少爺的喜事,李牧天以爲夫人這次不會出手,好全了今天喜慶的氣氛,許是他今天出現的時間太長,惹得夫人不高興了?

    這念頭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他表面上不動聲色的端起碗,左手卻暗自捏了個手訣,運行起氣脈,將一股內力彙集到指尖。接着將方纔捏在手中的堅果皮彈射而出,打到了兀自睡得香甜的李沐光的腦門上。

    就在李牧天將碗端到嘴邊的功夫,他身旁突然傳來“哎呀”一聲,接着是一陣嘩啦的桌椅倒塌聲和碗杯摔碎聲。

    李牧天裝作大驚失色,起身去扶的樣子,故意將醒酒湯半放在桌上,讓其摔落在地。

    他將一臉迷茫的李沐光從地上拽起來,旁邊的小翠匍匐在地上,她的身體止不住地發抖,可能是手中方纔一直端着的湯碗也被李沐光帶到了地上,灑了一地,讓她十分慌張。

    兩個丫鬟不停叩拜謝罪,兩個少爺清理着身上的污漬,一旁的看客哈哈大笑。

    誰也沒注意到偏廳裏那個面色微慍的女子,哦,不,除了一個隨侍在一角的丫鬟,將少婦臉上淡淡的憤恨和輕輕的遺憾盡收眼底。

    李牧天攙着五哥,對周圍的賓客謝了罪,便一同回了揚子居。

    路上,躲在一棵老樹後的雲想見回居所的六少爺健步如飛揚長而去,開心地舒了口氣,跑回了住處。

    洗掉手上香芹的味道後,她爬上自己的小牀,很快睡了過去。

    ……

    鯤鵬居

    劉麼麼將小青打發回去後,進屋將事情經過稟告了夫人知道,夫人喝了口茶點了點頭,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過不多時,李春秋的婢女如月前來替主子辭行,夫人這才露出疑惑的神情,問道:“睿城今日來不了,在宮裏當差,她有什麼急事?怎不過來?就算不來,也得是歲晴過來,怎麼是你?”

    睿城是曹劍的字,今天正好是他在宮裏當值,沒有請下假來,所以只有二小姐一人前來參宴。歲晴則是李春秋的貼身丫鬟,從小和李春秋一起長大,李春秋出嫁時,歲晴作爲陪嫁丫鬟跟去了曹家。

    而如月則是曹府的下人,她低眉順眼地應道:“回夫人,其實是歲晴姐姐身體突然不舒服,二小姐這才提前離開的。”

    “這樣啊。唉,我們母女也多日未見了,今日席上那麼吵鬧,也沒說上幾句話。改日得空,再回來一趟,也見見她的新嫂嫂。”

    “是,奴婢會把夫人的話帶到的。”

    夫人點點頭,劉麼麼說:“回去吧。”

    如月便彎腰後退着出了主屋,一路快步離開了院子。出了李府,也不見她表情輕鬆一些,甚至更多了一份凝重。既已見不到自家車馬,她便獨自一人向曹府行去。

    回曹府的馬車上,李春秋眉頭緊鎖,素手緊緊攥着手中的帕子,低聲道:“究竟是巧合,還是……你確定小翠沒有問題嗎?”

    “小翠是我們一早栽培起來的,絕對沒有問題。”坐在一旁的歲晴回道。

    “那那個丫鬟是怎麼回事兒?怎麼會有兩碗醒酒湯!”

    “這個,奴婢也不知……”

    沉默一陣,李春秋嘀咕道:“有什麼是我們遺漏了的,你想想會有誰能夠知道我們的計策?她又是從何得知?”

    她一早便準備好了人手,將曹劍從暗月門中求來的奇毒交給了小翠,吩咐其下在醒酒湯裏,盛給醉酒後的李沐光喝,不料卻發生這等事。

    歲晴眼睛轉了一圈也沒想出所以然,伸手握住主子冰冷的手,安慰道:“最好是巧合,就算有人知道我們的謀劃,應該不會任由那湯水灑了一地,定是要留下來做證據的。現下當務之急是如何處理小翠,不能讓她吐露出任何不利於我們的信息。”

    “你的意思是?”

    歲晴點了點頭,目光中閃過一絲冷毒:“夫人您放心,奴婢已經把事情處理乾淨了。”

    想起剛剛不見了片刻蹤影的歲晴,李春秋緩緩鬆開手,看着薄薄的車窗簾幕外溼滑的地面,隨口問道:“安全嗎?”

    “主子放心,婚宴過後,沒人會注意扔出府的廢棄之物裏,有沒有什麼骯髒的東西。”

    回到住處的李沐光和李牧天並不知道自己躲過了一劫,撿回了一條命,稍微沖洗一番,就躺上牀,蓋好被子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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