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港口的戰鬥結束了,主教大人。”艾科尼毫不猶豫,迅速將震驚消化。“神職者儘快撤退,十字騎士攔住他們”
守衛教堂的騎士衝上臺階。使者踢飛鞋底的玻璃片,皺着眉頭問:“怎麼回事”
“我遇到了一個比較容易說話的主教大人。”尤利爾嘆息一聲,“還以爲能讓他直接把艾肯找來呢。”
“我打亂了你的小算盤”
“不。它本來也實現不了。這裏還有不好說話的人在,他的眼神可比考斯盧埃好得多。”他猶豫片刻,“再給我點時間。”
第一個衝上前的十字騎士撞上了使者的魔法,直接摔下了樓梯。但使者居然也後退了一步。“先解除神術。”冰霜變成雪花消散,他立即脫離地面,避開揮舞的長矛。
“我得研究一下這東西。”尤利爾抓住錶盤一側突出的把手,讓過一名騎士的長劍。他一腳蹬在對方的口,盔甲的重量使騎士朝後仰倒。“這不是鍊金核心我不能拆了它,否則教堂擋不住跟來的黑巫師部隊。”
“他們本就擋不住。”
他說得沒錯。尤利爾一開始就是抱着這樣的打算。黑巫師在門前擾,只要解決了神術基盤,教堂留守的十字騎士就無法妨礙他們。這是一舉兩得的辦法,神職者大都離開神術基盤的效用範圍去支援魚骨巷,留下來的人中十字騎士居多,他們受到的影響不大,完全能應付敵人他原本是這麼想的,但隨後發現這裏做主的居然是銀頂城主教考斯盧埃。
對尤利爾來說,銀頂城的神職者沒有一個值得信任:安德倫神父是個參與罪惡交易的夜鶯,阿茲比修士要爲守密殺了他。艾科尼費爾文不是銀頂城人,但他在那裏把尤利爾一劍送進了教會地牢,還讓羅瑪被洪水捲走。當地人或許會放心將教堂交給他,尤利爾可半點沒有信心。黑巫師部隊已經到來,雖然失去了結社惡魔的領導,但距離徹底潰散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而別看考斯主教現在離不開神術基盤的保護,等守衛的騎士們顯露頹勢,他會跑得比誰都快,就像現在這樣。
主教大人已經不見蹤影,又一名騎士衝上前來,試圖砍他的腳。尤利爾彎腰架住劍,然後踩在這傢伙的頭盔上。某個人的武器險些劃花錶盤,學徒猛一發力,劍刃彈開,讓與他交手的這名騎士連連後退,將其撞到一邊。他們對他怒目而視。
你們應該顯露出愧疚。尤利爾想提示這些人,神術基盤是你們的東西,不是我的。但他沒開口。轉眼間,學徒再次忘記了導師的“教誨”,分心於腳下機械轉動的指針。
“趁着神術領域生效,繼續阻擋他們”艾科尼催促,他已經發現敵人的異常。使者首次潛入教會時措不及防被神術發現,隨後他立即升空選擇用魔法轟炸,現在卻更換了作戰方式。“別攻擊神術基盤在它損毀前,我們還有機會。”
艾科尼費爾文敏銳地察覺了關鍵。在教會里,能被選作夜鶯的教士顯然不會是考斯主教那類貨色。或許他不會帶領十字騎士撤退。但態度和能力是兩回事,也正因爲艾科尼是個夜鶯,他恐怕不擅長指揮隊伍。尤利爾的質疑可不是全無依據。在他們初遇時學徒就看出來了,這種事有例在先。
但也許他們撐不到和黑巫師打。平臺的另一端,廝殺的樂章正在交響。十字騎士佔據着絕對的數量優勢,大概有二三十人,他們在前任指揮官的鼓舞下企圖圍困先前絕不可能戰勝的敵人。喬伊用斧子打碎一名騎士的腦門,從死人手裏奪過盾牌。另一人自他背後撲去,使者橫過防具,拿邊緣將他整個打飛到地板上,正好落在艾科尼前。教堂的指揮官立刻拋棄了自己的份,丟下大局和調動隊伍的特權投入了戰場中去。
對使者而言,教會騎士沒有黑巫師花樣繁多的魔法,頂多和他們的傀儡一個級別。騎士們刺他、砍他、敲打他的盾牌,他卻毫不費力地在刀劍矛戟中躲閃,利用敵人的攻擊製造死傷。他甚至不屑於飛起來避讓。每當有人笨拙地在攻擊時擡高了手,或者隊友的銜接不及時,白之使總能準確地將他排進下一個退場的人員名單。這個“榜上有名”騎士要麼即將被擰下武器,拎着腳脖子砸在地上,要麼很快肩膀捱上一下痛徹心扉的鋼盾撞擊,在一陣噁心的眩暈中倒地人事不省。
比起魔法和神祕的對撞,這種近距離的廝殺更乾脆利落。使者的動作流暢而富有力度,當他將一個偷襲者頭也不回地釘在柱子上時,騎士們放棄了與這種極端技巧的無望博弈,轉而採取遊斗的方式延緩減員的速度。
就算這樣,他仍不滿意。“你在幹嘛”導師責問學徒,“還要多久”
尤利爾覺得喬伊根本不用在乎神術基盤生效與否。“半分鐘”他遲疑地回答。
真正接觸神術基盤後,他才辨認出上面刻着的並不只是蓋亞的神文,還有許多晦澀魔文。不幸的是,尤利爾學習魔文的時間只有短短一個收穫之月,而這種語言類的知識可不像戰鬥技巧那麼容易習得。他的詞庫裏有一半是占星術的專業用語,有一半是填鴨式塞進去的基礎詞彙,應付測驗倒還算恰如其分,想要靈活應用就太爲難他了。
“要是半分鐘後指針還在轉,我就拆了它當棍子。”喬伊下了最後通牒,隨後轉頭搜尋下一個倒黴的對手。
艾科尼費爾文比一般十字騎士稍微強一點,他的優勢在於判斷敵我差距,繼而理智地挑選目標。尤利爾在錶盤上變換位置以掙脫一名騎士的糾纏,同時也巧合般避開他的長劍。鋒刃在神祕物品的魔紋前急停。
“滾下來”騎士高喊,“假如你還信仰蓋亞的話。”
你真的打算和我比劃尤利爾一劍打開長矛。他的力量在格擋中爆發,一名十字騎士無可抵禦地倒退,接着被自己的披風裹着摔下了樓梯。
“正因爲我信仰着我的神,所以你不會死在黑巫師手上。”他不摸了摸口。那道舊傷在幾小時前被水銀領主的利刃貫穿,又在聖水的效用下修復。要不是拉梅塔,他幾乎感受不到它的疼痛了。“我會親手解決你,艾科尼。”尤利爾告訴他,“是爲了報答你給我的教訓。”
“給你的教訓還不夠。”騎士吼道。他的眼睛出憎恨的目光,令人詫異。考斯盧埃可能是因爲我戲弄他而滿懷憎恨,但尤利爾不知道艾科尼的緒爲什麼也變得如此熾烈。是我褻瀆了他的信仰還是粉碎了他自欺欺人的說辭無論如何,騎士率先向他衝來,沒等學徒遠離錶盤。
一時間,尤利爾以爲自己即將面對一場惡戰。他的傷口隱約作痛,手指因連番戰鬥而麻木,感覺也相當遲鈍。這不是他狀態最好的時候,他本該爲此擔憂,並集中全部精力思考戰術、觀察敵人,但他剋制不住去想那些稀奇古怪的魔文,想到羅瑪和瑪奈,想到南娜。學徒提着劍,如今他用雙手持握它就會太輕。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他認定。
尤利爾終於看到了艾科尼費爾文的劍,鋼鐵迎着陽光閃爍,劍刃上的制式紋章怒不可遏地衝向他的膛。它的軌跡似乎拖出一條夢幻般的光帶,猶如彩繪玻璃的倒影
但尤利爾沒有直接跳下去。他按住所有緒,沉着地多停了一秒,力量才涌進下肢。這一秒讓他落在艾科尼的側後方,騎士劍只劃破他的手臂,而尤利爾的劍割開潔白的長袍,從後背刺入了艾科尼的心臟。
鮮血泉涌而出,浸透了彩色的玻璃碎片。
我用血染紅教會的榮光,艾科尼心想,以爲這是增添光彩。他的力氣漸漸從體中消失,盔甲變得無比沉重。在終於得到它的那一天,艾科尼發現自己沒有想象中那麼激動,即便這是他渴望的十字騎士的鎧甲。扮演角色是他的使命,他穿上盔甲和白披風,感覺像是上了一羽毛。
夜鶯不是十字騎士,不是女神在黑暗中的守衛者。教會是不需要夜鶯的,佩頓福里斯特主教才需要。他不明白還是不敢承認
我一直都在褻瀆信仰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