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便聽說過他的名聲,羅強在來之前便已經想過,若是面見這樣的上官該如何應對,只是經驗實在是太少,到現在爲止,他都從來沒見過五品以上的官員,對於這些人的做派和舉止,都沒有任何瞭解,根本就沒辦法設想。
更何況,身爲督察天下的巡查司,內部的運轉機制和一般官員又是不同,很難用平時的經驗去套用,只能去設想一下,會在什麼地方接見,他曾經想過議事堂,內堂,甚至是書房之中,可從來沒想過,自己不過在守門處說了一聲,便直接進到了金章捕頭居住之處。
他甚至有些懷疑,對方是不是自己想到的那位金章捕頭,面前之人頭髮中已經夾雜了白髮,可臉龐之上卻並沒有太多皺紋,並不顯老,可行動舉止之間,卻有一種歲月洗禮的痕跡,讓人明白對方經歷了足夠的磨礪。
此刻這人正身着一身便裝,端着個小水壺,小心翼翼的觀察着眼前的盆栽,另一隻手拿着個小鏟子,在一點點打理這些花卉竹石,顯得頗爲專心,絲毫沒有因爲外人的到來而分心,看起來和那些富貴人家的老人並沒有什麼差別。
再聯想到剛纔那位守衛隨意的態度,羅強更是懷疑,那副模樣根本就不像是對待一名先天六重天的強者,更是整個雍州最有實權的三巨頭之一,可剛纔他已經發現,隨着越發深入,周圍人的氣息和身份都變得越強,能夠在衙門的最裏頭,佔據這樣一個普通的小院,本就說明了很多問題。
看着身後小門關閉,面前的老者也沒有理會他的意思,羅強竟有種手足無措之感,不知該如何行動,想要靠上去,卻又畏懼於對方的身份,擔心自己的貿然行動,會在對方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可這樣呆立在原地,又是在顯得呆傻,只能將目光落在那些盆栽之上。
等他剛剛掃了一圈,老者恰好開口道:“怎麼樣,覺得我養的這些盆栽如何?”
羅強嚇了一跳,頭腦一下有些空白,近乎本能的開口道:“一般,看起來都不精神。”回過神來,他又有些懊惱,怕自己說話不好聽,可看着周圍萎靡的盆栽景觀,實在沒辦法強行說謊。
老人並沒有擡頭,依然在眼前的盆栽上休整,卻也並不着惱,點頭道:“是啊,雖然我這裏也沒什麼重要的,可其他人卻不能隨意j ru,我又不能隨時在此,總要出外忙碌,時間長了,自然就這幅模樣了,倒是可惜了那些送來這些的人的心思。”
看着周圍造型各異,各具匠心的盆栽,羅強點點頭,頗爲直爽的說道:“處理一下,還能恢復,再說這些只是小道,自己高興就好。”
老者擡頭看了他一眼,平靜卻目光深邃的說道:“你覺得是小道,我若不是這麼覺得那?”
羅強看了眼那些零落的盆景,笑了笑,卻並沒有反駁。
老者也將目光再次集中在眼前,過了一會兒纔開口道:“你的令牌沒有問題,可我巡查司自有章程,明天你和那些來考覈之人一起來吧。”
羅強聽出對方的逐客之意,也沒有多說什麼,抱拳拱手,行禮之後便自行推門離開,心想着還要去看看,那位牛氣的守衛可還在門口,只是他註定要失望了,小院之中也再次陷入到安靜之中。
一側空氣中,突然憑空產生了一陣漣漪,一個身着學士服,手拿摺扇的中年儒生,正風度翩翩的從其中走出來,隱隱能夠看到,那道無形屏障之後,還有一個佔地頗大的園林,其中假山、湖河、小亭等一應俱全,更有幾座水榭、建築分佈其間,顯得頗爲精巧。
面對老者的詢問,儒生搖了搖手中摺扇,悠然說道:“還不錯的一個年輕人,只是太直了些。”
看着老者繼續向着另一棵盆栽走去,在他身邊多年的儒生公良庸也踱步走過去,高聲道:“只有大人和他時,他第一反應便是左右環顧,再原地思考,顯然是一個小心謹慎,謀定後動之人,並不莽撞,剛開始還有些懷疑,可很快便能夠判斷出大人的身份,思維和觀察能力還是不錯的。”
“之後卻並沒有急切的上前攀談,也沒有直接開口詢問,顯然他性情有些內斂,在陌生人面前,並不隨意開口說話,”公良庸回想着剛纔的細節,做出自己的判斷。
將一片葉子和幾根側枝剪掉,嚴永安點頭道:“廢話不多的人,心思也簡單,還算能辦事。”
“看他拘謹的模樣,顯然出身地位並不高,應該是平民,”公良庸繼續分析道:“性格倒也直爽,那些話他也敢說,還是年輕啊。”
嚴永安扶着腰活動了兩下,終於帶着點笑意,看着眼前的盆栽說道:“他說的也沒錯,的確是沒什麼精神,這大半年都沒有收拾,有些都已經死了,可惜啊。”
接過遞過來的水壺,公良庸同樣笑道:“還有救嘛。”想起剛纔羅強的話,兩人忍不住都笑了起來。
手在空中一揮,那股無形的屏障便消失在空中,露出了後方的景色,嚴永安大步走向小亭,臉上的輕鬆也消失無蹤,換上了一絲嚴肅,說道:“這樣直接的年輕人,一般都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貴公子,像這樣的平民年輕人,看着倒也有趣。”
公良庸故作風雅的搖了搖扇子,笑道:“倒也是,最後你喝問之時,他不僅沒有屈服,還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還以爲自己做的多麼隱蔽那。”
端起桌上的茶壺,輕輕一倒,一股熱氣騰騰的茶水便落入茶杯,表面之上還能看到隱約的符文,竟是一件法器,嚴永安笑道:“耿直嘛,年輕的時候,我們不都是那樣,過些時日,受些挫折也就磨平了。”
一口將茶水飲盡,公良庸閉目品鑑了一番茶水的變化之後,纔開口道:“可是七號令牌?”
“不錯。”嚴永安將令牌遞了過去,說道:“它已經有百年沒有出現了,據猜測,應該是落到了某家大貴族手中,等待合適時機,纔會拿出,沒想到竟會在今日出現,看來,這個羅強背後,並沒有那麼簡單。”
公良庸正準備說話,一個銅章捕頭快步走了過來,手裏拿着一份檔案,他很自然的接了過來,最上面寫着羅強的名字,打開甚至有畫師畫成的肖像,與羅強倒有七八分相像,後面便是一些大概的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