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六月的天亮得很早。

    晨曦濛濛的時候,地處a市郊區青要村裏開進來一輛小貨車,哼哧哼哧的停在了一家小戶院門前邊。

    這家小戶房子建得很漂亮,院子裏種着一盆盆綠植,被打理得很好,欣欣向榮。

    這院子沒有大圍牆,只是象徵性的豎了一排竹柵欄,大約剛到成年人腰際,翠綠翠綠的藤蔓在竹柵欄上爬着,整個院子都透着一股蓬勃的生機。

    貨車司機是個中年男人,頭髮有些白了,臉上滿是風霜的褶皺。

    他下了車,看了一眼那藤蔓上開出了不少花的漂亮柵欄,卻是離得遠遠的,一點湊過去的興趣都沒有。

    他很清楚,這竹柵欄看着無害又漂亮,實際上藤蔓底下藏着的全是磨得十分尖銳的鐵釘和竹尖刺,誰要想不經同意的翻進去,從手到胯全都要被刮下一大層肉來。

    院子裏也裝着不知道多少個監控,整個院子一點死角都沒有,一點兒也不怕有賊。

    司機走到門口,規規矩矩的按了門鈴。

    林木聽到門鈴聲,打開窗戶應了一聲,匆忙的擦掉手上的油漬,衝下了樓。

    林木下樓開門,臉上的笑容跟這院子裏的植物一樣朝氣蓬勃的,嘴角還有兩個可愛的小梨渦:“德叔早上好啊!”

    “小林早!”德叔點了點頭,走進了院子裏。

    “早飯在鍋裏熱着,大肉包,您先去喫點。”林木說着,拿了塊磚頭把柵欄門腳擋着,轉頭去搬院裏的花盆。

    德叔進了廚房,掀開竈臺上的蒸籠蓋,看到裏邊躺着六個白白胖胖的大肉包子,每個都有巴掌大,旁邊還溫着兩碗豆花。

    老規矩,六個裏四個是德叔的,兩個是林木的,他食量小。

    德叔拿碗裝了包子,端着豆花往門檻上一坐,邊喫邊瞅着正在院子裏搬花盆的林木。

    林木很會照顧花草,他院裏這些種得規規矩矩極好看的盆景,全都是照料好了準備供應給a市一些大酒店和機關裏去的。

    德叔則是負責幫忙運輸的那個,他跟林木斷斷續續的合作也有幾年了。

    他總可惜林木是個體戶,產出量和價格再怎麼弄也高不上去。

    老實巴交的德叔覺得,有這個機會掙錢,帶着全村一起不是也挺好,產量和錢都能提一提。

    但這種想法總是一閃即逝的,摸摸頭就過了。

    別看林木長得溫溫和和一副溫雅讀書人的樣子,笑起來還能迷倒一片小姑娘,但實際上,他是青要村裏出了名的惡霸。

    ——要說惡霸也不準確,但的確是沒人敢惹他。

    林木跟他早死的媽是外邊搬來的。

    農村嘛,多少有些排外,再加上孤兒寡母的,誰都能欺負一下。

    剛來的時候林木還是個奶娃娃,他媽媽是個溫柔和善的性格,在這種人善被人欺的地方吃了不少虧。

    過了幾年林木唸書了懂事了,本來隨着媽媽,性格也很溫柔和善、甚至有點怯懦的小娃娃,不知道從哪兒學來一套罵街的架勢,揮着掃帚和磚頭,嘴上罵罵咧咧的就把上他家來打秋風的一個老賴子給攆了出去,還險些把人腦殼給開了瓢。

    三十多的大男人,沒能打過八歲的奶娃娃,說出去都沒人信。

    結果過了沒多久,村裏人就發現林木還真是天生神力。

    小娃娃記仇得很,打跑了一個有信心了,就接二連三的把以前欺負過他媽媽的人攆着滿村跑,不論男女全狠狠的揍了一頓。

    之後就再沒人欺負那娘倆了,倒是有幾個明事理的對他們孤兒寡母的還挺好。

    德叔就是其中之一。

    但可惜,林木的媽身體不好,似乎是生林木的時候落下了什麼病根,在他十八那年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撒手人寰了。

    走前告訴林木,讓他外公來收屍。

    林木這才知道他的外公是a市挺出名的一個企業的董事長。

    林木尋思着他媽多軟和一個人啊,這麼多年都沒上家裏去求助一下,多半有鬼,於是自己也沒去,一個人默默辦好了一切後事。

    但青要村就多大一塊兒地啊,這事可不瞬間傳開了,還被無聊的人曝光到網上,招來了他外公。

    他外公嘴毒,看不起林木但覺得好歹是個男孩兒,於是擺出了一副施捨的態度讓他跟他回去,被林木諷刺了幾句就怒氣衝衝的走了。

    林木是個記仇的,當時對誰都恨得要死,當天就給院子柵欄裏全打上了鐵釘,院裏扔了一堆堆的碎玻璃和木頭渣子,讓那些試圖翻牆的記者和湊熱鬧的村民齊刷刷的全躺進了醫院裏。

    當時鬧成那樣,現在有了掙錢的路子當然一點都不想跟別人分享。

    德叔是打心眼兒裏喜歡林木這小娃娃的,他老覺得跟林木在一塊兒待久了,整個人都會平和下來,什麼煩惱都忘了。

    可能是因爲林木笑起來的確挺好看,嘴一咧,那倆小梨渦就冒出來了,甜滋滋的。

    德叔咬着包子,看着抱着個大花盆一點兒不費勁的年輕人,想起前段時間閒聊的事,問道:“小林啊,你之前說考那個公務員?”

    “嗯,考上了。”林木把手裏的盆栽裝上車,笑着說道,“我今天就去報到,單位隔着咱們也不算特別遠,地鐵能來回。”

    “哦哦。”

    最近村口四里地的地方新修好了個地鐵口,這事德叔知道的。

    “機關單位跟咱們村不一樣,你別跟在村裏似的,一言不合就動手。”德叔說完看了一眼竹柵欄,“給辦公室裏裝那玩意兒也不行。”

    林木有些哭笑不得:“哪能動手啊,也不是什麼機關單位,就是個街道辦。”

    德叔叮囑:“那也是正經單位,鐵飯碗呢,你可別得罪人了。”

    林木說了一疊聲的好,把今天該搬的盆栽搬完,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行了,您

    路上注意安全啊,別磕了碰了。”

    德叔三兩口把剩下的早飯喫完,說道:“我走路上都是別人怕我。”

    “行。”林木點了點頭,目送着德叔離開,轉頭進屋喫早飯。

    林木剛畢業一年,順順利利的拿到了公務員的報到證,現在快到期了,林木準備去單位報到入職。

    林木沒什麼大的理想抱負,對外公的家產毫無興趣,就想能混個日子多攢點錢,然後完成他媽留下的遺願,就開個花店,也不試圖去找他爹,平平淡淡的過自己的日子。

    林木他媽沒有什麼特別的愛好,就是喜歡研究植物侍弄花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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